虽然郑高秋一直声称自己的预感绝对不会出错, 但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言行晏和厉南的身边依旧云淡风轻, 毫无异常。而且因为厉鬼的存在,煞气过重,就连平日里时常被滕根气味勾引过来‘闻闻味’的鬼都少了很多, 到后来, 言行晏的周边甚至可以说是寸鬼不生。
舒适的秋日短暂如昙花一现,厉南还没享受两天不冷不热的轻薄卫衣,眨眼间就抖抖索索地套上了棉袄。
言行晏过了十几年逃学不学无术的神仙日子, 结果这段时间只要他一翘课,不出十分钟就会被铁面无情郑老师扭送回教室, 摁死在阶梯教室第一排正中央的雅座上还不完,郑高秋还要徘徊在教室中,时刻监视言行晏的学习情况, 一旦发现有不轨举动,立刻就地正法。
这番水深火热的日子简直是梦回高三。
“我这辈子的职业定死了, 绝对是天师, 这大学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才上的,我说郑老师——”
“没得商量。”郑高秋义正言辞地说:“这无关于你未来要做什么, 而是因为在学习中,你会逐渐累积和发展出创新意识和思维,你还可以培养和发展自己的天赋、技能和才智。假如你不这么做——假如你放弃学习——那么你不仅是放弃了自己, 也是放弃了你的国家。(*)”
言行晏:“……”
言行晏默默借了厉南的笔记本和笔, 老实听课不再多嘴, 他不明白先前的自己为什么脑抽到要和一名资深教师讲道理。
然而就在言行晏受苦受难的时候,厉南正坐在倒数第三排的黄金座位,和其他男生一起偷偷啃早饭,他们交换过新购买的游戏碟片,又互相借阅从其他班级其他老师那里划来的期中重点,在欢声笑语中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堂课。
趁郑高秋沉浸于知识的海洋中,言行晏三番五次回头去看厉南,看到的居然皆是厉南和前后左右同学聊得嗨的画面,还有两位平日里就对厉南‘不怀好意’的女生,竟然千里迢迢找人换座位,愣是在一刻钟之内坐到了厉南的正后方,然后不知道找了个什么理由跟厉南搭起话来。
言行晏愤怒不已,掏出手机就要给厉南发送信息,但他手指停留在键盘上数秒钟,脑袋里转过七八百个方案,可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语句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来唤回厉南的注意力。
“……”他再次转过了头,目光越过一排又一排不认识的人,焦点在那个会出现在他梦中,萦绕在他思维里的脸庞上。
厉南轻轻笑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睫毛也随之颤动,他的嘴唇有些许起皮,概因初冬的天气过于干涩,厉南又没有涂润唇膏的习惯。
言行晏忍不住舔了舔唇角,他想给厉南买个唇膏,等厉南的双唇滋养得又红又润的时候,他再一口亲上去,或许会是柔软清凉的薄荷味,再恶趣味一点,还可以给他买个草莓香气的,那时候再与厉南接吻,肯定能吃得满嘴温嫩的草莓味。
“……你在想什么?”郑高秋铁青着脸倒立漂浮出现在言行晏面前,后者猛地从白日梦里惊醒,恼羞成怒地挥手将厉鬼推开。
言行晏压低声音斥道:“不关你事……别和我说话,我要学习。”
“反正你也学不进去的……”被小辈如此怠慢不敬,郑高秋也不生气,他缓缓翻正身体,动作如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一样慢吞吞的,言行晏下撇着嘴角,满脸不耐看他飘到自己身边,本想无视这个死后仍不忘教书育人多管闲事的厉鬼老人,可没想到下一秒,郑高秋的一句话就让他破了功。
“你喜欢那小子吧,还没追到呢?”
“……”言行晏倏然睁大了眼睛,嘴唇颤了颤,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恼羞成怒地暴走。但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他不能像厉鬼那样随心所欲地说话、动作,所以即便被直接戳穿了心思,他也只好强自忍耐下喝问你怎么会知道的冲动。
等过了最为惊讶的那一秒,言行晏反而冷静下来,他小声地笑了下:“你在瞎说什么?”
“我瞎说?我手底下早恋的学生没有千也有百,就你们这点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我有什么看不懂的。”
言行晏噎了一下,算是默认地嘀咕道:“……那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
“你这傻小子,要被他吃死了。”郑高秋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连带着神情也温柔起来,能让他感到暖心的回忆着实不多,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更为可贵。“我家茜茜当初也早恋,初中的时候就喜欢同桌那个成绩好的小女生,还是我和她妈给她出的主意怎么追人家。”
郑高秋怀念地眯起眼睛,“不过那个女孩拒绝了茜茜,哈哈,茜茜为此哭了整整一天……”
言行晏微侧过脸,看着郑高秋怅然的双眼,“你家女儿……也喜欢同性。”
“是啊,我本来是很不理解的,是她妈妈给我做思想工作,说性向平等,而我是个落后时代几十年的老古董。”郑高秋笑着笑着,莫名眼含苦涩地摇摇头,“她们真的都很好……是很好很好的女人,值得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地度过这一生……”
“……”言行晏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不过郑高秋也极快速地调整好了心情,还活时数十年如一日的痛苦,再加上死去后炼狱可怖至极的酷刑,他早已经磨练出一颗强悍的内心,他没有忘记伤痛与仇恨,但也不会一味地沉浸在伤痛中。他的记忆中都是温柔而细碎的闪光,行动间却仅存杀伐果决与屠戮。
“老师建议你……可以打个直球。”郑高秋忽然又把话题扯回了言行晏身上,“向厉南告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