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奏收起思绪,又问道:“方四公子以前可是时常流连于此处?”
小厮答道:“说起来这点也很是奇怪,方四公子以前至多半月来一回,今年却是两三日便要来一回。”
云奏试探着问道:“方四公子的兄长方三公子如何?”
小厮回忆道:“方三公子已于去年过世了,据闻长年卧病在床,说起来,我已有将近十年不曾在楼中见过方三公子了,方三公子原本是个贪恋温柔乡的,应是身体不便才不来的罢。”
除非流霜姑娘提前与小厮串通,不然被做成了人彘的方四公子便是方三公子了。
云奏下意识地向着叶长遥望去,叶长遥回望了他,俩人霎时眼神交织。
云奏不知为何觉得面颊发热,收回了视线,又勉强镇定着问那小厮:“你可知莫公子是如何死的?
“据闻莫公子是被人谋害的。”小厮遗憾地道,“莫公子乃是个大善人,苍天无眼。”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后院,后院的水井边有一少女正在浣衣,少女听得动静,站起身来,朝着他们福了福身。
少女五官稚嫩,神情却木然如老妪,一双手更是粗糙绽裂。
望江怨·其七
少女正要继续浣衣,却被小厮制止了:“染霞,这两位公子有话要问你。”
“可是……”染霞指了指半人高的脏衣,“我若是不快些将这些衣裳浣洗好,定然会被嬷嬷责罚的。”
“我们保证至多耽误染霞姑娘一盏茶的功夫。”云奏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碎银来,递予染霞。
染霞迟疑须臾,到底还是将那块碎银接了过来。
她又小心翼翼地将碎银收入了衣袂中,才恭声问道:“两位公子有何事要问?”
云奏开门见山地道:“姑娘是否识得那方四公子?”
染霞的身体应声颤抖起来,末了,软倒在地,干裂的唇瓣微张,勉强答道:“识得。”
云奏低下身去,将染霞扶起来,接着问道:“你认为方四公子其人如何?”
“他……他……他为人阴晴不定,心狠手辣,最喜听人求饶,在床笫间更是花样百出,我初次伺候他之时,他尚能算得上体贴,但第三次,他将我绑在床榻上,又拿了……”染霞面色惨白,泪水漱漱而下,“又拿了长约七寸,儿臂般粗,且生了倒刺的玉势折磨于我,我流了一床榻的血,哭着向他求饶,他却笑着道‘哭得再响些,我便放过你’,然而,我哭哑了嗓子,他都不曾放过我。许久后,他将玉势取了出去,我以为我终于熬过去了,他竟找了三个大汉来轮暴于我,而他则坐在一旁,一边品茗,一边欣赏我的惨状。后来,我疼得昏了过去,他却命人提了冰水来,将我泼醒了,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他才放过我,我……我好恨……恨自己如此软弱无力,伤不得他分毫……”
云奏的目的是为了印证流霜所言之真伪,见状,却是极为后悔揭了染霞的伤疤。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却见叶长遥取了张帕子出来,送到了染霞手中。
染霞着实可怜,但叶长遥的温柔却陡然让他觉得不快。
他将这股子不快压下,方才道:“方四公子已然惨死,你大仇得报,勿要伤心了。”
“惨死?”染霞用叶长遥的帕子抹去眼泪,继而破涕为笑,“报应。”
云奏又问道:“你可知谁人有谋害他之心?”
“我。”染霞咬牙切齿地道,“除我之外,那些被他残害过的姐妹们皆有谋害他之心,不过纵然我们有心谋害他,但却难以觅得动手的时机,他连嫖娼都会有守卫在侧。”
花娘确实不可能敌得过守卫。
“多谢染霞姑娘。”云奏又对叶长遥道,“走罢。”
俩人出得红袖楼,便去了布坊。
布坊内竟是空无一人,叶长遥便去问了布坊旁的一间茶肆的老板娘。
云奏昨夜被叶长遥渡了些内息,今日还不曾觉得不适,但因四处奔波,终是有些受不住了。
他拼命地忍耐着,待叶长遥回到自己身旁,正欲对叶长遥道自己须得回客栈歇息了,叶长遥却是抢先道:“布坊内所有人都被方大人带走了。”
布坊众人的确疑点重重,这并不意外。
他们既被带走了,显然绸缎铺子的掌柜亦会被带去衙门对质。
他有些吸不上气来,又听得叶长遥道:“我们为染霞姑娘赎身可好?”
“赎身?”他讥讽地道,“你要娶她做小不成?”
叶长遥疑惑地道:“我从未想过要娶她做小,你何以要这般言语?”
“你……”云奏岔了气,猛地咳嗽了起来,见叶长遥伸过手来,立即闪身躲开。
叶长遥扫了眼自己悬空的手,又望住了云奏,急声道:“你不舒服了罢?抱歉,我方才并未注意到。我们现下便回客栈去罢。”
这本是自己要对叶长遥说的,但听叶长遥这般说,云奏却本能地闹起了别扭来:“不……不……不回去……”
叶长遥见云奏咳得满面生红,束手无策,又劝道:“回去罢。”
“不回去。”云奏突然发现自己很是喜欢叶长遥被自己为难的模样。
叶长遥低叹一声,终是将云奏抱在了怀中,左掌贴于云奏后心,催动内息。
云奏并未挣扎,被抱住后,适才的不快当即消弭了,他坦率地接受了叶长遥的好意,配合着叶长遥,将从叶长遥左掌渡过来的内息收为己用。
片刻后,叶长遥轻拍着云奏的背脊,关切地道:“你可觉得好些了?”
“我无事了。”叶长遥的怀抱暖和万分,云奏下意识地欲要再待一会儿,却发现有不少人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他面皮薄,当即推开了叶长遥。
叶长遥猝不及防,后退了一步,站稳后,又温柔地道:“我们回客栈去可好?”
云奏颔首道:“好罢。”
待到了客栈,云奏即刻去床榻上躺下了,堪堪阖上双眼,那叶长遥竟又道:“我们为染霞姑娘赎身可好?”
云奏已冷静下来了,叶长遥心软,应是对染霞姑娘生了同情心,才动了为染霞姑娘赎身的念头。
自己方才无端讥讽叶长遥,好似是被鬼上身了一般。
他掀开眼帘来,问道:“沦落于青楼的女子不是被人卖了,便是走投无路。无论是前者,亦或是后者,我们为她赎身后,她该往何处去?”
“是我思虑不周。”叶长遥坚持道,“但我仍是想问一问她愿不愿意被我们赎身。”
“那你便去问问罢。不过方大人既然怀疑流霜姑娘,十有八九亦会怀疑染霞姑娘,现下并非为她赎身的好时机。”云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我有些困倦了,待入了夜,你再将我唤醒罢,我们去牢中见流霜姑娘。”
说罢,他的思绪昏沉起来,随即阖上了双眼,叶长遥柔软的嗓音再次没入了他耳中:“我当真并未想过要娶染霞姑娘做小。”
自己与叶长遥并无夫夫之实,待到了观翠山,自己便会割下一块孔雀肉来予叶长遥,并与叶长遥和离。
仔细一想,叶长遥娶不娶染霞姑娘做小,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