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到赵淙的房间中,并将字条递予了方大人。
方大人接过字条,细细一看,这字条上并无落款,其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着,似是故意为之。
他又问赵淙:“你如何证明这字条是出自我儿之手?”
赵淙答道:“除了你家四公子,我从未与人结怨,且只有他如此觊觎湛儿,不是他还会是谁?他应是害怕留下证据,才差了一不识字之人写的罢?我每回见到他,他身侧都跟着一个黑面大汉,你若是不信,可去问问那黑面大汉。”
方大人先去看了宁湛——赵淙所谓的受害者。
宁湛已陷入昏迷了,他又回府去寻那黑面大汉,那黑面大汉竟是失踪了。
二更·望江怨·其十六
半个时辰后, 章大夫端了汤药来, 喂予了赵淙。
赵淙饮罢汤药,又问叶长遥:“他可知晓了?”
叶长遥明白赵淙指的乃是其被割去了阳物之事, 随即答道:“我们无人告诉他,他应当尚不知晓。”
赵淙的双眼黯淡无光, 又仰起首来,问叶长遥:“叶公子, 我该当如何是好?”
叶长遥不知该如何作答,遂沉默不语。
赵淙自言自语着道:“于我而言, 湛儿乃是这世间最为紧要之存在,我现如今成了阉人, 若是留他在身边,不是让他守活寡么?若是不留他在身边, 他又有何处可去?”
叶长遥发问道:“宁公子的父母亲人皆已不在了么?”
赵淙答道:“湛儿的父母皆已过世了,湛儿并没有旁的亲人。”
这赵淙还不知宁湛身中剧毒, 又哑了,寿命不长。
由于宁湛并不愿意让赵淙知晓,故而叶长遥便也不提。
赵淙又忧心地道:“我方才刚醒来时, 似乎看见湛儿了, 湛儿他现下在何处?可是安好?”
“宁公子在隔壁房中歇息,云公子正看着他, 他不会出事的。”叶长遥说着, 下意识地向着墙面瞧去, 云奏就在这墙面的另一边。
一思及云奏, 他登时担心起来。
云奏身体孱弱,又是一夜未眠,全凭他渡过去的内息撑着,定然很是疲倦了罢?
偏生这时,隐约有咳嗽声钻入了他耳中,这咳嗽声甚是压抑,应是被手捂住了。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继而往隔壁去了。
放眼一望,云奏果真捂住了唇瓣,那咳嗽声并未停歇,一声一声地在房内回响着。
他快步到了云奏面前,低下身去,将云奏拥入怀中。
云奏猝不及防,本能地挣扎起来,在感知到叶长遥的气息后,便转而伸手抱住了叶长遥的腰身。
云奏的咳嗽全数落在了叶长遥心口,仿若能穿过皮肉,直直地戳刺到心脏似的。
叶长遥用手轻拍着云奏的背脊,同时在云奏耳畔道:“你去歇息一会儿罢。”
“可是……”云奏方要拒绝,却听到叶长遥打断道:“去歇息罢。”
叶长遥从来不曾用过这么强硬的语气与他说话,他分明知晓叶长遥出于关心,才这般说的,却觉得委屈。
“我……”他咬了咬唇瓣,“好,我去歇息。”
叶长遥立即松开云奏,又对云奏道:“你放心,在你歇息期间,定不会出甚么事。”
“嗯。”云奏瞧着叶长遥道,“你不陪我过去么?”
“我陪你过去。”叶长遥陪着云奏出了房间,往他们前夜住过的客房去。
走出数步,他又让云奏稍待,自己则进了赵淙房间去,劳烦被方大人留了下来的陈衙役与胡衙役看顾宁湛。
待进了客房,云奏立刻将房门阖上,又分析道:“许凶手的目的便是让受害者失去其最为重要之物,譬如沉迷于烟花之地的方三公子先是失去了四肢与阳物,其后才被杀;譬如宁公子已然目不能视,凶手又令他口不能言;至于赵公子,阳物于赵公子本人,于宁公子而言都很是重要。”
叶长遥原不知云奏为何要他陪着来房间,听得云奏这话,才知云奏是为了能单独同他分析案情,才要他陪着来房间的。
他不知何故,心脏发闷,半晌才道:“而莫公子最为重要的应当是他心爱的花娘罢。”
“难不成那花娘并不是因为方三公子才投井的,而是凶手所为么?”云奏迷惑地道,“若是如此,究竟谁人同莫公子、方三公子、赵公子、宁公子皆有仇怨?尤其是莫公子,从未有人说过他的不好,又或许莫公子其实是个伪君子,只不过不被外人所知晓?”
叶长遥对这三桩杀人案毫无头绪,摇首道:“我亦不知。”
其后,他将床榻上已折叠好的锦被铺展开来,又望着云奏道:“你快些过来睡罢。”
叶长遥此言逼得云奏的心脏跳得快了些,可叶长遥分明是让他自己一个人睡,而不是要与他共眠。
待他行至床榻前,那叶长遥立刻背过了身去,一面往外走,一面道:“你且将外衫、中衣脱了罢,这样睡起来会舒服些。”
云奏依言将外衫、中衣褪下,又鬼使神差地盯着叶长遥的背脊道:“你不陪我睡一会儿么?”
叶长遥的背脊倏然紧绷,他全然不知云奏此言何意,是要他上了床榻,与其共枕同眠,亦或是仅仅是信口一提?
他回过首去,正要发问,却闻得云奏含笑道:“抱歉,我只是与你玩笑,你切勿当真。”
玩笑?这有甚么好笑的么?
他困惑地端详着云奏,见云奏眼尾生红,后知后觉地道:“你终于不咳嗽了。”
云奏忍俊不禁地道:“叶公子,你的反应未免太慢了些罢。”
叶长遥被云奏打趣了,并不恼,反是不好意思地道:“我的反应确实慢了些。”
云奏到了叶长遥眼前,又掀开了那纱布,才失笑着道:“你这副模样很是讨人喜欢。”
叶长遥怔了怔,他的模样能不吓到人已是不错了,如何会讨人喜欢?
失了暗青色纱布的阻隔,他的双眼直直地迎上了云奏的视线,云奏的一双眼睛生得极美,并非桃花眼,却较桃花眼多一分诱惑。
他不愿再与云奏对视,继而垂下了首去,竟是猝然瞧见了一片白腻的肌肤以及附于其上的凸起。
——云奏已除去了外衫与中衣,现下仅着亵衣,亵衣宽松,以致于衣襟微微敞开了。
他顿觉自己轻薄了云奏,慌乱转过身去,快步地出了房间。
将房门阖上后,他稍稍冷静了些,才道:“云公子,你且好生歇息。”
云奏在房门内,尚且立于原地,他回想着须臾前叶长遥红透了的耳根,亦垂下了首去。
入眼的是自己敞开的衣襟,由他的角度瞧来,从锁骨至小腹皆无所遁形,由叶长遥的角度瞧来,应当只瞧见了心口肌肤罢?
他将衣襟拢了拢,上得了床榻去。
他已疲倦至极,一沾上玉枕,便昏昏欲睡了。
半梦半醒间,他想起了一事:为何我被叶公子拥着,羞耻之处与叶公子的相贴之时,我直觉得不妥,但我将宁公子的衣衫褪尽,为他沐浴,为他穿上亵衣之时,却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因为宁公子是病人么?
他并无余力再想,旋即昏睡了过去。
他又梦到了外祖母,梦中的外祖母正用老旧的机杼织着布,机杼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似在下一瞬便要散架。
外祖母忽然抬起了首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