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还道自己是狐狸精,这会儿却成了狐狸大仙了。
云奏不由发笑,但设身处地地想想,自己尚是凡人时,倘若为了活命,亦会将妖怪奉作大仙罢。
那人引来了丰将军生祠内不少百姓的注目,其中有人亦听闻了早膳铺子之事,立即瑟瑟发抖起来,有胆量大的冲到了云奏与叶长遥面前,道:“你们二人同付将军是何关系?丰将军当街昏迷,难不成亦是你们二人所为?”
一提及丰将军,百姓摩肩接踵地出了生祠,将云、叶俩人围住了。
有人鼓励道:“我们人多势众,即便他们二人俱是妖怪,也必定敌不过我们,他们倘若敢害丰将军,我们如何能饶过他们?”
云奏被包围着,吐息又有些困难了,轻咳了两声,才道:“我们并未害过丰将军,丰将军昏迷之时,我们随丰将军的随从一同去了丰将军府,我们若是害过丰将军,丰将军为何要将我们放了?”
听得他这席话,百姓立刻又回了生祠,为丰将军祈福去了。
霎时间,仅余下了寥寥数人。
一肥头大耳的少年道:“你们既然不曾害过丰将军,又为何要帮付怀远?”
云奏奇怪地道:“我们不曾害过丰将军,便不能帮付公子么?难不成我们帮了付公子,便意味着我们定要害丰将军?”
肥头大耳的少年道:“倒也不是,但丰将军当年身受重伤,好不容易才救回来,付将军却弃我们于不顾,我有一表哥,效力于丰将军麾下,曾与我说过丰将军驰援汝临城为付将军所阻,丰将军还为此差点被军法处置。”
当年究竟具体是何战况,话本中不曾提过,云奏并不知晓,但付将军所为必然事出有因。
他身边的叶长遥却忽然道:“当时两军陷入胶着状态,丰将军一走,我军便露了破绽,因此战死的将士较全汝临城的百姓要多上不少,可谓是血流成河。”
肥头大耳的少年怔住了,良久才道:“这件事我从未听说过,但我汝临城便须得被放弃么?”
叶长遥眉眼慈悯,远胜于生祠当中丰将军的金身,却以坚定的口吻道:“从大局上来判断,放弃汝临城才是明智之举。”
定风波·其六
肥头大耳的少年闻言, 横眉竖目地道:“你并非汝临城人士, 当时又不在汝临城,你自是认为该当放弃汝临城, 那我们这一城的人该如何是好?引颈就戮么?”
“当时并无两全之法。”叶长遥叹息着道,“倘若八年前丰将军不曾驰援汝临城, 那么或许八年前战争便可结束了,而不必多持续两年。”
“照你所言, 丰将军倒是成了罪人了?”有一老妪恨恨地剜了叶长遥一眼,不待叶长遥出声, 又指着云奏道,“你快些与这妖怪一道离开汝临城罢。”
云奏却是笑道:“你要我们走, 我们偏生不走,定要在这汝临城多叨扰几日。”
老妪气得翻了个白眼, 一个字都懒得再多说,转身回了丰将军的生祠去。
那肥头大耳的少年见时辰不早, 便往书院去了。
余下的数人亦散去了。
未多久,丰将军的生祠前仅余下云奏与叶长遥了。
俩人满耳的祈福声,须臾, 云奏对叶长遥道:“我们走罢。”
叶长遥颔首, 同云奏一道往前走。
汝临城并不大,但还未走完半座汝临城, 云奏的面色已较素日又白了一些了。
他喘着粗气, 左手搭于叶长遥的肩上, 半弓着身体。
他的吐息全数漫入了叶长遥的心口衣衫, 令叶长遥的心跳微微失序。
叶长遥伸手拍了拍云奏的背脊,方要出言,却闻得云奏吃力地道:“你背我回去可好?”
他低下了身去,让云奏爬上了他的背脊,走出数步,突然想起还未与云奏说过昨夜之事,便原原本本地说了。
云奏将下颌抵于叶长遥的后肩上,半阖着眼,道:“丰将军甚是想念汝临城,为何要挑深更半夜,便不能白日多走走么?他难不成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罢?”
“我昨日假装离开,实际上跟踪了丰将军,他甚么都没有做,在汝临城晃了一圈,便回了丰将军府。”叶长遥猜测道,“许他是在寻甚么人?”
“你的假设如若成立,他会是在寻何人?”云奏提议道,“不若等今夜再瞧瞧丰将军可有异动罢?”
“那便先如此罢。”叶长遥回过首去,欲要去瞧云奏,唇瓣却不慎蹭过了云奏的唇瓣。
云奏的唇瓣温软无匹,却生着寒气,叶长遥怔了怔,方才低声道:“抱歉。”
云奏亦怔住了,半晌才道:“无妨。”
但他却在暗地里摸了摸自己的唇瓣,由于身体虚弱的缘故,他的唇瓣向来冰凉,但现下却染上了些暖意。
不知与叶长遥接吻会是甚么滋味?
他为何会有这个想法?
他是糊涂了罢?
他命令自己清醒些,尚未成功,那叶长遥却忽然道:“客栈到了,我背你回房间罢?”
“嗯。”一直到被放在了床榻上,他都在想与叶长遥接吻会是甚么滋味。
叶长遥摘下斗笠,安慰道:“你在百姓们面前施展了术法,以致于他们将你当成了妖怪,对你指指点点,你勿要难过。”
云奏并不识得那些人,于他而言,只亲朋挚友才能伤得了他,那些人仅仅是过路人罢了,更何况,他适才满脑子俱是与叶长遥接吻会是甚么滋味,根本无暇将那些人的言语听清。
他不小心对上了叶长遥的双眼,猛然害羞起来,半低着首道:“我为何要难过?”
叶长遥松了口气:“你不难过便好。”
云奏生怕被叶长遥觉察到自己的异状,催促道:“叶公子,我要歇息了。”
叶长遥复又将斗笠戴上,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云奏才睡醒不久,并不觉得困倦,努力地将脑中的叶长遥驱逐出境后,又试着去催动内息。
他成为云奏两月有余,虽较一开始好了些,但仍旧无法掌控那三成多的道行。
内息霎时翻腾不休,片刻后,他喉间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他明白不可操之过急,但究竟要到何时,那三成多的道行才能为他所用?
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假若有一日他与叶长遥遇险,他恐怕连自保都不能,更遑论是对叶长遥施予援手了,他必然会拖累叶长遥。
幸而这两月余,他们都不曾碰见过棘手的敌人。
他取了张丝帕,将唇上以及下颌处的血液抹去,但下一瞬,他竟是吐出了更多的血来,任凭他如何抹都抹不干净。
他阖了阖眼,五脏六腑如同是被人慢条斯理地撕扯着一般,浑身难受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是因为他的身体又差了许多,亦或是他遭了内息的反噬?
应当是两者兼有罢?
他苦笑一声,苦笑未及收起,身体已经被叶长遥抱于怀中了。
是了,他吐了这许多的血,叶长遥自然闻到了。
“我……无……无事……”他瞧见叶长遥满面焦灼,唇角一扯,勉强笑了笑。
叶长遥无奈地道:“你勿要笑了。”
云奏却又笑道:“我现下笑起来很难看罢?”
“不难看,但你身处痛楚当中,为何要笑?”叶长遥盯住了云奏道,“你又为何吐了这许多的血?”
云奏并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