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赵元不由得怔忡。
“你……是什么意思?”
秦时的语气冷淡,接下来的言语却是让赵元的心里不禁狂打鼓。
“你刚刚也说了他们虽然是父女却形同陌路,如果将来的某一天月琼生了孩子,先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北宫辰的处境无疑都是最劣势的。”
“月琼是矛盾的导火线,除掉她当然可以解决矛盾,但王爷想要的生育工具不只她一个,随便找找便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北宫辰要是想给自己谋取一条安枕无忧的生路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不是么。”
“不可能!”赵元下意识地驳回。
秦时反问道:“哪里不可能?”
赵元想说出不对的地方来,仔细想想刚才的那几段话语却是嘴里尝出了一丝带涩的酸味,竹林中好似有窃窃私语,回荡在耳边犹如杜鹃泣血。
……难道真是这样吗?实在不想相信这个残忍的猜想是真实的,尽管格外使人情绪动摇。
“可那是郡主的亲生父亲,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虎毒还不食子……”
秦时哈一声忽然想发笑,这个回答未免也太一厢情愿,他简直要怀疑现在和自己说话的人是不是赵元的双胞胎弟弟。
当初刚进门几句话就把自己骗到这里来的人去哪里了?怎么突然变得犹犹豫豫?
既是心腹又在朝廷上当官,见识的应该不比其他老谋深算的狐狸少,难不成一直认为这种事天底下发生得很少吗?这么忠心耿耿迟早有一天会作茧自缚,在某些方面,眼前的这个人真是过于单纯。
“落雁山庄时所有人也都是这么觉得的,现在的情况又是多么的相似,你不是北宫辰,怎么能这么肯定北宫辰不会产生了杨罗相同的想法呢?”
听着听着,原本还想要反驳的赵元说不出一句话,虽然心里不愿意相信,但必须得沮丧的承认这番话不无道理。
秦时接着道:“你刚刚说王爷对你有知遇之恩,如果北宫辰确实是杀人凶手要如何?是隐瞒真相保全还是揭发真相?”
赵元张开嘴,脑海里一个字都没动,白衣下摆在静静地垂着,沉默在竹林里渐渐蔓延。
这个选择无疑是极为困难的,不管于情于理都对不住北宫辰和王爷两个人。
秦时看出了赵元的犹豫不决,但没有做出什么催促的举动,就这么站着宛如一尊石像,任凭风吹雨打也不动摇,眸子里的墨色变得深沉。
他必须要知道对方到底是想要站在法的一方?还是情的一方?两者不同得到的结果也不同,究竟需求的是真相,还是他们想要的真相。
良久的沉默里,赵元终于动了动唇,低声地开口道:“……我相信,北宫辰是清白的。”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标准回答,秦时已经猜到了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那么几句不忍心求放过,顿时没有了再听下去的兴趣。
但对方接下来说的却完全不一样,抬起头,盯着秦时的眼神极为决绝,连语气都是铿锵有力。
“这句话并不是我私心想要庇护北宫辰才说出来的,我很清楚她的为人,绝对没有扬罗那么丧心病狂!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这是肺腑之言没有丝毫的作假。”
“如果到了最后的确是我想错,这件事情确实与你所言也不会有任何偏袒,所以请你继续,无论如何都要抓出杀人凶手。”
这番决绝态度是秦时没有想到的,原以为对方会为了自己的前途或不忍心而始终想要包庇,实际上却是公私分明,和第一次见面时狡黠以及刚才犹豫的印象截然不同,这也让他终于没了慵懒开始认真起来。
现在最需要的是这样公私分明的同伴,故意混淆黑白,那么他也着实没那个劲头帮忙,如今认为自己也是时候该琢磨琢磨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了。
他们这边的处境十分被动,浮生被指证为杀人凶手暂时无法否认指控,毕竟物证人证俱在。
物证是不用再重复调查了,从浮生的床下面搜出来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想必北宫辰也曾经派人找过凶器究竟是从哪里来,但到了此时此刻也没有任何线索,想来再去看看也只会浪费时间。
既然无法从物证里下手,不如……看看这人证有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线索。
沉思了片刻后,秦时冷静地问:“你之前说在凶杀案发生的当天晚上,北宫王府里只有月琼一个人看见了浮生拿着凶器从王爷的寝室里跑出来?”
赵元点头,说了太多的场景重现,板着指头都数不过来,两个月的时间长的好像一年已经过去,也许该庆幸自己的头发够多不然都能轻松揪出来几根银白。
“没有错,凶杀案发生后,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担当人证的,其实我们怎么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巧合实在太巧了,而且月琼不是一般的奴仆和婢女,很难不去怀疑她是否就是始作俑者。”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既无法反驳对方信誓旦旦搬出来的证词,又没有办法证明搜出来的凶器是被人故意肮脏陷害,如果月琼依旧指认浮生是杀人凶手,那么浮生就会一直被指控。”
“现如今,我们也只有利用浮生是武林侠士的身份把处刑那一天尽可能地拖延,但此刻也拖不下去多久了,朝廷已经与武林交涉好,七日后就把浮生押送到少林寺,在众多武林侠士面前处刑他,无疑就是死刑。”
秦时思量道:“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七天时间证明浮生不是杀人凶手?”
听到这里,赵元的喉咙发干,没有办法鼓起勇气抬眼看对面的人。
或许对方的眼睛里正饱含着不赞同的烦躁,而这,是他心知肚明却无法解决的。
狡黠在弹指一挥间消失不见,挫败使得平常捉老鼠的猫变成了一只被捉的老鼠,丧失了掌控的力量,陷入了有生以来可能是最大阻碍的困境。
秦时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的请求,说话的表情简单又复杂完全不在认知内,眼睛依然是锋利又冰凉的墨色,使得他感到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