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绍之给夏小凉下的单, 还真都是“管饱”的。
头盘上来一份鹅肝酱沙拉，她正饿着, 就着吃了许多法棍, 接着上来一份牛排, 辅的薯条, 炸得外焦里嫩，比某德基、某当劳的好吃一百倍，她边吃边把带来的奶茶喝了, 到吃牛排的时候, 就有点塞不下。
抬头看颜绍之, 他一手拿刀，一手拿叉，脊背挺直, 微垂着眼，有条不紊地切牛排。
怎么吃个饭都处理艺术品似的。
夏小凉马上挺直脊背，她也要拿出点腔调来。
没想到才刚刚坐直, 颜绍之把他那份切好的牛排递过来，再把她眼前没动的拿走，交换了。
啊……
突然变得有胃口了。
男朋友加持过的牛排, 看起来都更好吃了呢。
开心地继续吃。
“你今天请假了？”颜绍之垂眼又开始切牛排，边切边问, “公司安排的工作麻烦吗？”
夏小凉还沉浸在“自家男朋友真体贴”的喜悦里，乍一听到工作相关的事情，怔了一下, 然后反应过来，轻快道：“不用请假啊，Mat给了我们两天时间倒时差，明天过完又是周末，所以正好有四天的休息。不过工作内容我暂时也不清楚，听公司安排吧。”
颜绍之切牛排的手顿了顿：“Mat？”
“哦，ES纽约那边的总监。”气氛太和谐，都要忘记他们分开过那么久了。
“Mathieu Dufour？”
“对。”夏小凉点头。
Mat是法国人，全名就是这个，她好奇问：“你认识他？”
颜绍之拿着刀叉，扬了下眉尖：“算认识吧。”
他们俩都在服装圈，都在法国，又年龄相仿，会认识也不稀奇，夏小凉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颜绍之却已经换了话题：“接下来什么安排？”
嗯？这个问题有点难理解啊。
是问晚餐之后接下来的安排？还是明天之后的安排？还是服装周结束之后的安排呢？
颜绍之紧跟着接了一句：“你真打算在酒店住两个月？”
看来是问她明天之后的安排了。
不过这个问题，她上次回答过他啊。
夏小凉把上次的回答丰富了一下，说：“和我一起过来有个小女孩儿，只会讲英文，又没什么工作经验，把她一个人扔下太可怜了。而且到时候工作上我们俩肯定有很多需要交流的地方，一起住酒店会更方便些。”
而且跟他在一起，整个儿恋爱脑啊，工作效率肯定会大大下降。
再而且，他应该是和他母亲住一起？她似乎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心理准备……
颜绍之看了她片刻，说：“我最近会比较忙，今天推了两个会议才能这么早下班。”
夏小凉忙说：“没事没事，你不用抽时间陪我，反正等周一我也会忙起来了，我不会怪你的。”
“我就知道你很忙，否则你应该早就去找我了呀。”夏小凉戳了一块牛排，笑嘻嘻地说，“放心吧，我很善解人意的，反正我们三年都分开过了。”
颜绍之却不太愉快的样子：“夏小凉，柳蔡喊你夏无良？”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颜绍之切着牛排，投递了一个“你自己品”的眼神。夏小凉也马上“品”出来了。
喂，话不能这样说啊！她怎么就无良了？
她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好吗？
她现在特别知足。
真的特别知足。
昨天颜绍之突然出现在酒店门口，她就惊喜得快要飞起来了，今天在他家，一想到等会儿他下班，又能见到他，就觉得整颗心都是满满的。
从三年才见一面，到三天见了两面，她怎么还会奢求更多呢？
夏小凉愤愤道：“我这叫知足者常乐懂吗？咱们以后能一周见一次，哪怕一个月见一次，也行的嘛。”
反正只要别再来一个三年，怎么着都行。
颜绍之已经切好了牛排，在慢条斯理地吃，他吃饭的姿态向来好看，吃西餐尤甚。
金丝眼镜还是从前那一副，一低头，就会泛出些微冷然的流光。皮肤也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冷白调，和餐桌上银白色的金属特别搭，修长的手指握在刀叉上，一起一落都分外养眼。
半天没有接话，夏小凉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他突然开口，不咸不淡地说道：“可我不是这样想的。”
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看着她：“夏小凉，我一天都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夏小凉心头“咚”地一声，心跳快了几分。
颜绍之盯着她，继续淡淡道：“我想每天下班的时候都能见到你，每天上班的时候也能见到你，我想无论多忙碌，每天都能见一见你，只是你睡着的样子也没关系。”
“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夏小凉。”
这个男人……
还是这么会讲情话啊。
怎么办……
夏小凉感觉口有点渴，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颜绍之却并不放过她，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夏小凉有些招架不住了，两脚在小桌子底下轻轻蹭着，轻声道，“那我把你给我的钥匙拿着，这几天休息，我就住你那边？”
退了一步。
颜绍之仍旧徐徐看着她，不太满意的样子。
夏小凉接着说：“后面如果……工作没有太忙，我晚上偶尔……有空就过去？”
又退了一步。
颜绍之听着“偶尔”两个字，蹙了下眉头。
你别一张怨妇脸啊……
夏小凉抿抿唇，学着旁边一对对情侣的样子，绕过餐盘握他的手：“就两个月嘛，时装周之后我就辞职了。”
声音轻轻的，眨眨眼。
她也有杀手锏的，撒娇嘛！
颜绍之的表情果然松动了一些，垂下眼皮，眼神落在他们交叠的两手上，反手将她的指尖握在了手心。
***
出门的时候明明也没有太晚，晚饭吃的也算简餐，没有六道菜那么夸张，吃完甜点两个人就回去了，结果洗个澡一收拾，居然就十一点了。
可能是颜绍之房间里的气息太熟悉，太让人安心，夏小凉原本还想等他洗完澡再说说话，结果等着等着，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就只见到餐桌上的早餐。
难得的休息日，她不可能再窝在家里无聊一天，于是给苏夕发了信息，约她出去玩耍。
两人又逛了巴黎几个景点，然后去逛了下街，买了几身衣服。
傍晚的时候，她给颜绍之发信息：【我和同事一起，你不用管我晚餐。】
虽然她现在还没法和他站在一样的高度，但她也不想扯他后腿，变成他需要顾忌的麻烦。
果然，有她这句话，颜绍之没有那么早下班了。她都不知道他几点回的，迷迷糊糊中感觉身边的床轻轻下陷，一个温暖的身体裹住自己，她就更安心地继续睡了。
假期第三天，她和苏夕一起去了趟香榭丽舍，当做市场调查，感受了一下巴黎高级服装设计师们的私人店铺。
最后一天，她带着苏夕去看了一次池桉。
池桉开心坏了，苏夕小话唠碰上同样是海外华人的池桉，更有话题了，三个人的病房差点热闹成了十人小聚会。
这天晚上十点，ES的下班时间，夏小凉终于收到Lorrai
e的邮件，关于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不过就一句话，让她和苏夕去ES的巴黎分公司报到。
上次接她们的那两位同事不是说她们隶属总部，不用去分公司报到吗？
奇怪。
好在ES巴黎分公司离酒店不远，地铁五站路就到了，都不用转乘。
第二天，夏小凉和苏夕一早就出发，抵达公司的时候，正是上班打卡时间，一位高挑的商务部主管接待的她们。
棕色的头发高高束起，浅栗色职业裙装，皮肤白皙，笑容优雅，拿着手中的文件，温文软语地对她们解释接下来的任务安排和要求。
可惜和前几天接她们的同事一样，英语实在是……
夏小凉看她讲得实在吃力，她们也听得吃力，干脆用法语说：“Madame，或者我们可以用法语交流？”
对方很惊喜：“你们会法语？那真是太好了！”
交流马上顺畅起来。
她们这次的任务不多，但是挺繁琐，这位主管讲得很详细：“每一组的模特特征要求，请你们务必记清楚，预约的时间也尽量灵活，因为接下来的时间还有可能会变动。尤其是Mat那组，他特地标注，模特不需要太高挑，五官不需要太突出，需要面容柔和，看起来没有攻击性的女性。”
主管一边讲，夏小凉就在一边做笔记。
“这次ES暂定有五场秀，你们需要跟媒体预约秀场采访时间，以及设计师们的专访时间。设计师们的专访，应该已经有些媒体在直接和他们联系，所以需要你们从中协调，尽量做到设计师满意，且，不得罪任何一家媒体。”
“最后是酒店这块。往年酒店是我们这边负责，但是既然总部派了人过来，我们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们了。总部大约会过来……”她粗略数了数，直接把名单给了夏小凉，“酒店要求离场馆近，安静，房间不要太狭小，他们具体的抵达时间和离开时间也需要你们再沟通，另外，预算是这个数。”
“差不多就是这三项内容，抱歉麻烦你们特地过来，因为要求比较繁琐，担心会有疏漏，当面讲清楚会比较放心。”主管女士扬起客套的职业笑容，“你们对此还有什么疑问吗？”
苏夕一脸懵逼。
夏小凉悄悄给了她一个“OK”的手势，然后说：“暂时没有。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您请教吗？”
“完全没问题。”主管女士两手递出自己的名片，“有什么疑问欢迎联系我，当然，直接到公司来找我也可以。”
两个人一出公司大门，苏夕就崩溃了：“小凉！你为什么要她换法语啊？之前英法语混杂，我还挺听明白几个单词，后面叽里呱啦了半个小时，我一句话都没听懂！”
“没关系，等会我告诉你。”夏小凉低头按手机。
苏夕凑过脑袋：“你在编辑什么？”
夏小凉按了下播放键，正是刚刚那位主管女士的声音。
“你录音了？”苏夕惊讶。
“对啊。”夏小凉点头，“我就知道会有沟通障碍。她英法语混杂我们虽然也能听懂一些，但是内容太多，她本身英语不擅长，容易表达错误，我们再理解错误一点的话，工作容易出错。还不如干脆**语，至少她那边的表述是没有问题的，虽然我不确定我的理解是不是都正确，但是我们可以……”
找救兵呀！
夏小凉把刚刚的录音都切成小段，删掉了自己的声音，发给颜绍之，再语音说了一遍自己的理解：“我有听错的地方吗？”
苏夕在旁边：！！！
“女神姐姐你也太聪明了吧！录音你是发给男朋友吗？”
夏小凉把手机放回口袋，有点小羞涩：“是啊……”
“哇哦，他是法国人吗？”
“不算吧，在法国长大。”
两个人走进地铁站，上地铁之后颜绍之的信息回过来：【理解正确，没有错漏】
夏小凉开心地捧着手机。
就是嘛，她脑子还是挺好使的，这几年努力学法语，听力还可以，就是没什么机会讲。
颜绍之的信息又发过来：【你学法语了？讲几句听听】
才不要！
她特地把刚刚的录音剪辑过才发出去，就是不想他听到自己蹩脚的法语啊，形象包袱还是要有一点的。
信息继续蹦出来：【难怪你说□□分法语和中文，我明白了】
夏小凉：？？？
你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
信息还在蹦：【英文你应该也很擅长】
英文她当然擅长了！
可是……
颜勺子，明人不说暗话。
你到底是不是在开车？？？！！！
***
回到酒店，夏小凉把三个主要任务以及相关事项讲给苏夕听。刚刚主管女士给她的一沓相关要求的文件也是法语的，只能她一样样告诉苏夕了。
不过苏夕听完就往床上一倒，绝望道：“除了找模特，我怎么觉得其他事情不该是咱们设计助理干的活儿啊？根据我的经验，法国人英语好的没几个，你会法语还好，我岂不成了你的拖油瓶哇哇哇？”
夏小凉其实也有点不理解，不过助理么，干打杂的活儿也算正常？她在R.K的时候也订过酒店什么的。
“别抱怨了，快起来开始工作。”夏小凉拎起她的左脚，让它做了个自由落体，“你本来就是给我协助工作，帮我整理资料就行了。”
“那我们先做什么？”苏夕从床上爬起来。
“先去几家模特公司，约模特吧。”
休息过四天，两个人终于开始元气满满地工作。
内容有点繁琐，每天要打无数的预约沟通电话，但两个人配合还算默契。夏小凉负责沟通，苏夕整理她沟通回来的信息，再进一步筛选沟通。
模特预约得很顺利，只是Mat要求的那个组比较困难，因为欧美人，尤其是欧美超模们，大多菱角分明，五官立体，否则很难混迹模特圈。
夏小凉跟他打电话沟通：“能不能到时候从妆容上弥补，达到想要的效果呢？”
Mat对这个倒没有多坚持，问她：“在巴黎工作还顺利？”
“还算顺利。”夏小凉谦虚道。
的确算谦虚的，任务进展比她预料中快得多。转眼半个月，她的口语突飞猛进，沟通起来也更顺畅，效率更高了。
Mat笑道：“没想到你还会法语，夏，你总是给我惊喜。”
“谢谢您的认可。”夏小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了，如果能提前完成任务的话，我们需要先回一次纽约吗？”
Mat道：“哦不用，分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帮忙，你们不用再来回舟车劳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