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不堪为贵人身边的侍女,但她没想到因为这一面之缘,云泽愿意拉她一把,还给她安排妥善出路。
“好好生活。”云泽骑在马上和她道别。
米莎愣愣的讲不出话,看着他们走远,背对着夕阳,被橘色的光围绕着。
她褐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那蒙着一层橘红色光圈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很委屈很委屈,好像心里突然多了许许多多的话要和人说。
她以前,被打一顿饿一天,也不曾觉得苦。她曾经,被折腾到撕裂流血,也不会哭。
她的苦没有人关心,她的眼泪也没人心疼。她曾经很羡慕其他人家的孩子,他们虽然吃得不好穿得不好每天要干活,可是他们有人护着,有人疼。
现在从眼睛里落下来的是什么?是眼泪么?
“大人,对不起,其实……其实我知道您是一个好人,可能会答应我的无理请求,我利用了您的心软!”米莎突然对着快要消失的身影大声说。
她虽然小,看过的人却很多,这次正是知道他不会拒绝才找上门的,利用了他的善意。
“对不起。我一定会好好生活,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她两只手放在脸上不断地擦,她不想叫大人看见。她强忍着哭声,不想叫大人觉得困扰。
这么多姐妹里她活得最好,因为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豁得出去。但是那样的生活她不喜欢,也不想过。这是她第三次逃跑,以前两次都失败了,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命,她还能继续。
赢了呢。
“祝你幸福,勇敢的小姑娘。”
告别这个对云泽来说只是小插曲的姑娘,队伍继续往前走。
云泽开始向美尼斯学习文字,有两种文字,一种是祭司专用的祈祷用文字,也是泰锡国内发布正式文书和命令的官方文字,通常用笔沾墨写在树皮纸和羊皮纸上,是象形文字。还有一种写在泥板上的锲形文字,以木为笔,泥板为纸,方便日常交流。
云泽用一卷纸将这些字记载下来,标上音标,用繁体字作为字意。他已经记录了百多个字,后面有着密密麻麻的注解。
美尼斯对这种不认识的奇怪符号也很感兴趣,不管是圆润的音标还是四四方方的繁体字,都带着一种神秘的色彩。
云泽坐在车厢里,在一张矮桌上认真地抄写。美尼斯坐在旁边,看着他一笔一划,那些奇妙的文字带着奇异的吸引力。连拿着的笔和书写的纸也是与众不同的。
笔是小小的细管子,和芦苇管很像,里面有整整齐齐的动物毛发。纸张和树皮纸羊皮纸也不一样,薄且雪白,如云泽的肌肤一样细腻温润。
美尼斯看向拿着笔的手,手腕纤细,手指细长,瘦却不露骨,肌肤莹润,灼灼如山花。
这时云泽忽然侧头对美尼斯一笑,但下一秒复低下头继续抄录。
美尼斯:……
美尼斯默念着各种祈福咒语,压下那一瞬间古怪的悸动。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沙姆王子问美尼斯,在云泽不在的时候。
“如果你不是发誓终身侍奉神灵,我几乎要怀疑你喜欢上这个神子了。”
“不要用‘喜欢’这种浅薄的感情去看待别人。”美尼斯有些不悦,“尤其是你口中的喜欢。”廉价,且毫无用处。
所有被沙姆王子的热情和‘喜欢’迷惑的人,最后都因为‘贪得无厌’被抛弃了。
沙姆王子只喜欢征服的过程,一旦得到回应就觉得索然无味。库里人都知道沙姆王子的德性,正经女孩不会靠近他,他身边的女人不是有所求的低位女子就是同样爱玩的姑娘。
“说真的,我亲爱的兄弟,你真的确定他是神子?”沙姆王子十分好奇。
美尼斯皱起眉头:“不管是不是,你给我离远一些,他不是围着你要好处的男女。你还不想第一时间被我的老师和其他所有神官一起排斥出继承人选择之外吧?王不只是一个儿子。”
“还没有确定,他或许只是偶然得到神奇的药的幸运儿。”沙姆王子辩解道。
“我能确定,并且为此作保。”若他不是,再没人有资格是。
美尼斯居然为他作保?难道真的是神子?
沙姆王子神色一正,思索片刻,笑道:“我明白了。他若是神子,我自然会以对待贤者的礼节对待他。”
这次谈话之后,美尼斯再没让云泽和沙姆王子单独待在一起,虽然之前似乎也没有。
云泽没有感觉到那种微妙的气氛变化,他努力汲取知识的养分,每日练习使用这里的语言和文字,美尼斯帮忙纠正语法上的错误。
走过一大片牧场之后,美尼斯告诉他:“前面就是库里,原初之城,神眷之城。”
云泽从马车里钻出来,抬头看去。
这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如血管一样的宽阔河流横穿而过,两边是分割成一块块的田地和牧场。湖泊和水塘像是星星一样散落在这片土地上。有些枯黄色的草场上,羊羔是一片一片的白云,它们被驱赶着,牧羊人骑着马驱着猎犬,看着羊群,也防御着狼群。
在这一片草场的尽头,是平白高出许多的一块平地,那上面有一道白色的光带,是城墙,从左边到右边,形成一条白色护栏。
圈下有一群密密麻麻的人头,都像是芝麻粒那么大,小小的如蚂蚁一样往返。这块平地的背后是笼罩在白色烟雾中的山脉,最高的那座如兽牙一样又高又尖,顶上一片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