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锡人的观念里,卑贱如奴隶,只有日夜不停地工作才能得到神灵的赦免,可是从云泽来了之后,她们也有了休息的时间,还能吃到美味不卡嗓子的面包了。
砰砰!膀大腰圆的阿西大娘用揉面棍子敲了两下石板,她的两条眉毛竖起,大声地喝道:“既然有时间在这里说话,不如更用心地工作。如果没有事情,就去挤一些羊乳过来。”
她把两个女仆赶去后院挤羊奶,回头看了院子里那个几百斤的用驴拉的大石磨一眼:“真是的,年轻的女孩子就是这样,心里感激的话就更应该努力工作,居然偷偷的对神子殿下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留在屋子里的另一个比较老成的姑娘笑了起来:“神子殿下容貌极盛,本来就招年轻女孩喜欢,他又温柔,即便对从事下等工作的仆人也轻声细语的,难怪她们心里有些想法。
“这么久了,从未看到他鞭打别人,就算不小心做错事,也只是说一顿,最严重也只是增加一点工作量。就算殿下长得丑陋,也会有女孩子被他的温柔打动,何况神子殿下外表也这样出色。哪怕知道自己不配呢,想想总是可以的吧?”
阿西也叹了口气,她想到了自己那心比天高的女儿,一心爱慕沙姆王子殿下,几次离婚现在过得也不好。
她没有怨恨沙姆王子,一是长久的主奴思想作祟,二是沙姆王子有个原则就是不对身边侍女下手,她的女儿也没有美貌到可以让沙姆王子忘记这个原则。阿西给自己女儿准备了丰厚嫁妆,她又有美丽的容貌和出色的才艺,偏偏就是不肯放弃成为沙姆王子姬妾的想法,结果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
“等她们大一点就明白了,什么都不想才是最好的。”
美尼斯敲门进来的时候,云泽已经起了,正坐在书桌前用羽毛笔抄写昨日记下的几个象形文字。他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随着手部的动作微微颤动。
此时外面还是蒙蒙亮,因为下了一夜的雪,仿佛比平日还要亮几分。房间里有一个火盆,里面本来烧着炭,如今已经熄了。唯一的光源是书桌上点着的油灯,是一个青铜的侍女捧花的造型。
美尼斯从床边挂衣架上拿了厚实的羊绒斗篷,盖在云泽的身上,然后以一种亲昵的姿态,双手环抱着的姿态,为他系上带子:“小心着凉。”
发现云泽对他的靠近更多是一种陌生和无措,而非厌恶之后,美尼斯有点儿得寸进尺了。自从得到了老师特许,就近服侍和照顾神子,他似乎开始无法克制自己想要亲近的行为了。
他渴望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
如果美尼斯是现代人,他会知道这种奇怪的冲动叫做‘肌肤饥渴症’。
因为他四岁就到了神殿,完全作为一个未来的神官被培养,大神官太严肃,其余人身份低微不敢靠近他,美尼斯长期缺少了一种家人那样没有距离的亲近,他本人又十分克制,所以产生了这种渴望。
然而因为他眼光高,过分挑剔的关系,这种内心的渴望没有找到什么适合的对象,也就一直没有显露出来。直到见了云泽,觉得‘无一不如自己的意’,不自觉就开始挨挨蹭蹭,找各种理由碰一碰,几乎难以控制。
“美尼斯,你看,写得好么?”云泽给他看纸上的字,这是他用新制的大鹅翅膀尖的羽毛制作的笔写的,用精细的青铜打的笔头,但是书写起来比之前那种麦杆笔顺多了,羽毛笔吸水,也不用写一个字就沾一下墨。
美尼斯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一只手摁着云泽的肩膀,低头看云泽抄写的象形文字,笑道:“这就是您新做的笔写的?笔画更加纤细流畅。”
“不止,羽毛笔,一次墨,书写一行,更耐用。就是笔的头,精细,造价高。普通人家,没有金钱。”云泽学习泰锡的通用语这么久,一般短句没问题了,长句就会磕磕巴巴。
“底下普通人家的书记官还用麦杆笔,陛下他们却会喜欢这种青铜羽毛笔的。”这样一点造价,稍微有点家私都会愿意购买,本来文字就不是贫穷的人有能力学习的。
也只有云泽会担心普通人家买不起——他们根本不会买,因为不识字。
美尼斯经常能从云泽这里听到这类没什么常识又理所当然的话,明明这个时候他应该告诉他,普通人不会购买的,心里却不想说出来。如果世界在云泽眼里一直是这样美好的,倒也不错。
“写完这一行就让人送热水过来洗漱吧。”美尼斯看着他披散的头发,“我为您束发。”
云泽直接捂住头,默默看向美尼斯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袖子里的梳子。
“这一次一定不疼。”美尼斯哄着他。
“痒。”哪里是疼,明明是痒,尤其是别人的手指碰到头皮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轻一些。”
云泽不明白,他一个大神官的继承人,为什么非要做这些原本侍女要做的事情。如果是为了利益,那么他随便提点几句就做到了,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他,是不是牺牲太大了?
“为什么,给我梳头发?”云泽问他。
美尼斯已经用手指勾了一缕头发出来,银灰色的头发,像是银丝一样美丽,有着星辰一样闪烁的光,摸上去也是细细滑滑的:“上一次您不是因为不耐烦了就想剪掉吗?这么漂亮的头发为什么要剪掉呢?如果觉得梳头发麻烦,那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
“我喜欢您的长发。”也喜欢您长发披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