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要离开这个铁桶一样的堡垒去参加一个城主幼子的婚礼, 这可不是说一声就行的事情。这和之前出门不一样,需要离开库里去一个人员复杂的地方十几日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可能发生很多事。现在泰锡的国内还不是特别稳, 饥荒虽然已经遏制, 反叛的人还在四处活动,他们或许会盯上神子。
知道这件事的大神官很快把美尼斯叫了回来。
美尼斯无奈地向自己的老师请示, 然后被一向严厉的大神官骂了个狗血淋头。
从玉米和棉花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多少异国的间谍想要将神子绑走?他们抓的间谍和意图混进来的人都凑够一间牢房了。这会儿美尼斯居然要带他离开库里去参加自己弟弟的婚礼, 而且一待就是多日?
云泽在神官等人的印象中就是个乖乖小孩,长着成熟的体魄,心性却像是孩子一样单纯。那么这件事会是谁的错?还不是美尼斯的错?
美尼斯骂不还口,等到自己老师骂累了, 才道:“老师放心, 我已经让人去筛查客人,神子这边我也会注意。”
大神官看着自己一向稳重的弟子:“其他神殿的继承人对你如今的位置也是虎视眈眈,若非神子与你亲和, 他们都想取而代之。神子对我们神殿,乃至整个泰锡都有重要意义。你不能仗着和神子亲近,就做出这样不将神子安危放在心上的事!”
美尼斯低头应是, 他心里却想着,若是被老师知道自己对神子还抱着那等想法, 只怕第一时间就会被替换掉。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事,他需要将自己的感情藏得更深一些,而且, 也该努力获取更多力量。公主和城主的次子,这样的身份不够,大神官的继承者,这样的身份也不够。
老师这几年就准备放下大神官的身份潜心修行,在成为大神官之前,他需要更加谨慎。只有成了大神官,别人才不敢质疑他和神子的过度亲近。
师徒两人的对话即将结束的时候,大神官的另一个弟子送了一卷树皮纸过来:“老师,神子殿下让人送来的。”随信还有一盒子的点心,一看那描金的方形漆盒就知道是神子那边的东西。
大神官展开信看起来,云泽学字才一年,有些词汇没有用对,但是大体意思还是明白的。信上云泽说,自己因为好奇想去看看婚礼,给大家的防护工作带来了麻烦,实在任性了,希望他们不要生气。
大神官那严肃得和石雕差不多的脸笑成了菊花,他的弟子何时看他这么灿烂过?
他看向自己的得意门生,直接改了口吻:“神子来了这么久,对婚礼感兴趣不奇怪。寻常人的孩子随便哪里都能跑,神子却因为想看看婚礼觉得抱歉,哎,寻常人可做的反而他不能做吗?没有这个道理。美尼斯啊,你不要拘着神子,多带神子出去走走转转。
“日后库里有些什么好玩的,你都带神子去看看,不要总待在家里。只是注意保护神子的安全,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竟然……美尼斯一下明白了自己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云泽要说‘别担心’了。那时他便想好了和老师写信和送点心了?担心老师因为这件事责怪自己?
美尼斯基本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才能压下唇角的喜悦,他认真回复道:“老师放心,我会经常带神子去安全热闹的地方走一走。”
大神官点点头:“你回去吧。”又吩咐弟子用别的盒子装云泽送来的这些绵软点心,这个漆盒让美尼斯顺便带走。
美尼斯拿着盒子从神殿走出去,路上遇到的青年祭司纷纷避开两边,弯腰行礼,但美尼斯只是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对面走来的是美尼斯一开始的竞争者,是王弟的幼子,但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是美尼斯的对手。偏偏这个人颇不服气,一直觉得老师偏爱美尼斯,尤其这次他们派美尼斯去接神子的事,他尤其不服气。
现在他看到美尼斯这个样子,以为是让老师斥责了,冷嘲热讽道:“神子的安危关乎我泰锡的国运,美尼斯你擅自邀请神子去参加你弟弟的婚礼,实在有些不应当。想来神子的宽厚让你忘记了分寸,我们祭司,以服侍神为己任,可不能为了自己的事任意摆弄神灵。”
然而美尼斯只是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地走了,气得对方站在原地,脸都青了。
美尼斯回到马车里,放下帘子,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喜悦。他想见到云泽,现在,马上。
那个仅仅住了一年的地方充满了无言的温暖,美尼斯从未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四岁前的家不是家,神殿不是家,但云泽所在的地方,是让他漂泊的心停留下来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回家!”他大声吩咐车夫。
“大人,您回来了?”
美尼斯刚到,门口守卫一边搓着手一边给他开门。他从马车上下来,侍从给他披上斗篷。
“殿下在做什么?”他走进大门,一边把漆盒递给侍从,一边问云泽的情况。
“殿下正在收拾行礼。”侍从抱着漆盒迅速跟上美尼斯,一边低头轻声回答美尼斯的问题。
“把食盒送回到厨房。”
“是。”
“殿下,不能再少了。”
这一头云泽正和阿梅商量行李的事,他就是去住几天,吃一顿酒宴,不是出门自驾游,真不需要那么多的东西,但是阿梅这简直是要搬家的架势。
床褥被子枕头带上也就算了,自家的睡着舒服。常用的餐具带上也对,入口的东西是应该小心一点。毛巾牙刷之类的也应该带,这没什么问题。但是带上四五套换洗衣物真没有这个必要啊,还有打包的果脯,他又不是和小伙伴出去秋游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