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课都是统一考核, 因为他们的基础是一样的,所以难度其实差不多, 只是按着年龄段不同卷子不同。
考虑到大家基础薄弱, 这套卷子其实就是小学一二年级的水平, 五加六等于十一这种程度。认字也是一样,看图连线, 把图片里的东西和对应的字连接起来。
但就是这样,居然也有好些人错得一塌糊涂。
云泽皱着眉, 和来这里的一位副校长说:“简单算写还是要加强一下,文字是神圣工具,可以帮助人获得智慧。只有智慧融入进自己的生活,手艺才会一直进步。”
副校长连连点头, 又把一张纸抽出来:“殿下, 我想和您说说这个孩子的事情。”
“嗯?他怎么了?”云泽拿起纸看起来,这是一张卷子,卷面工整, 难得的是高分,语文八十六,数学一百二十分, 连后面的附加题也写出来。
“这孩子今年九岁。”副校长说着这个孩子的日常。
这是一个很勤奋刻苦的好孩子,可惜家里拖累, 倒不是条件不好,相反,他家里还可以, 有田地也有牛,父亲就是一个专门修房子的匠人。
但是吧,他父亲有个臭毛病,喝酒,喝了酒就打孩子,打得身上没一块好肉。他母亲身体不好,很早就离开了他们,那之后他父亲喝酒越发肆无忌惮。
钱都拿去喝酒了,他家里没有一点存款,家里一个老阿姆还得去采野菜,这孩子吃饭还得靠邻居救济。
后来这边招生的消息出了之后,他邻居说,你去神子殿下的学校吧,你去了,他就不敢追到学校去打你了。
后来他是考来了,背诵法律条例第五名出线,他父亲也确实没有胆子上学校来捣乱,但是他一旦回去,就会挨打。这次考试的实践部分他本来能考得更好,可是手臂硬生生给打骨折了。
副校长也是苦孩子出身,父亲也是人渣,所以他就想到自己了。但是泰锡的父母亲权力是很大的,别说打断了胳膊,就是打死也没办法说什么,他到底不忍心,又不知道怎么帮助这个孩子,就来找云泽来问问。
云泽拿着笔,他深吸了一口气,问:“怎么不给孩子住校?”
“这孩子担心家里的老阿姆没人照顾。”
云泽想了一会儿,找了一个侍卫过来,把这人名字地址说一遍,让他去查一查,最近几年这个人有没有犯事儿。一会儿侍卫回来了,说这人曾经如何如何,前段时间给人修房子结果和人家老婆好上,赔了家里一只羊才把事情了结。
云泽有了主意,他跟副校长说:“把那孩子找来,我问问他的意见。”
副校长有些惊喜,很快把那个孩子找过来。一个很瘦的孩子,十来岁的样子,眼神像是一潭水,深不见底。他眼角一条旧疤痕,脸上有些阴郁,但其实长得很精致。
“你父亲与人私通,可以到采石场劳改十几年。我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想要他去吗?”
这个孩子一愣,然后瞳孔扩大了一下:“殿下,您不觉得子告父是犯罪的事情吗?”
云泽想了一下:“可是教养孩子是父母的责任,如果父母做不到,他们不也是犯罪吗?既然父母犯了罪,为什么一定要要求子女以恩情回报仇怨呢?”
他看着云泽,慢慢挺直了脊背,咬牙切齿:“殿下,我希望他进去。”他的表情却好像在说:我要他死。
云泽拍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错。”有些人不配为人父母。
这孩子眼圈一下就红了:“殿下,我不想让他做我父亲,我讨厌他,我是一个坏孩子吗?”
云泽知道这种感受,父母错得再多,总有旁观者一句‘他到底是你爸妈’、‘怎么说他也生了你一场’就轻描淡写把错误抹平了。这种人他看到了就要离得远远的,免得天上打雷闪电不小心把无辜的他劈到。
有教有养,才是父母。养孩子不是给一碗吃的有个地方住就行,养狗都没那么粗糙吧?
还有那种消失了十几年,有需要了跑过来说我是你爹妈呀,还有一群围观群众鼓掌拍手抹眼泪说好感动,爹妈来相认了,人间自有真情在。
情你鸭个蛋蛋!
滚!
一个爹不够养想再养一个?好啊好啊,送你啊。
云泽觉得,如果他能回到过去,一定要跟那个在亲生父母面前卖乖试图引起别人愧疚心的‘云泽’说:“垃圾不要捡回来。外婆说让你好好孝敬爸妈,那是担心你没地方倚靠被人欺负,你真去找了,还多两拨人欺负你,伤心更多。
“最后,对自己好一点。”
至于那个让他英年早逝的高空抛物和之后如木偶的十几年人生,就像是打磨器一样,熬过去了,就会发现长大了。
云泽看着这个无声无息流着眼泪的孩子:“是不是背负了很多压力,不是你的错,是别人的错误,强加在你的身上。你做得很好,你做得对,你是一个好孩子。”
就好像一根紧绷的线断裂了,这个孩子一下哭了起来,像个成年人那样哭得隐忍又痛苦:“不,我……我有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