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红谷的使团,就盯住了软弱可欺的泰锡神子。
“沙迦那个贱人不顾故国情谊从红谷带走那么多能耕种的农民,这个泰锡神子也是一样讨厌。”红谷的使者低声骂着。
这一次红谷出使的队伍,主事人是国王新的小舅子,宠妃的弟弟。国王派他来送礼,想要以此为台阶,让他获得高位。国王以为就是送个礼,万无一失,却没料到自家这小舅子愚蠢又莽撞,且是穷人乍富没点眼色高低。
当然,这小舅子再没眼色,也知道泰锡是庞然大物惹不起,最多就是嘴上骂两句过瘾,但是他带来的人可不是这样想。
他带来的是一个毫无才能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同样是底层出身。这人如井里之蛙不知道天高地厚,他被‘红谷是强国’的宣传洗了脑,哪儿知道泰锡的强大?这会儿一听自己主子在骂人,就以为自己又找到一个立功表现的机会了,就如以往街头斗殴一样。
他站起来,捧着酒杯就往泰锡使团的方向走。他身后红谷的使团脸色一变,只是阻拦不及。
其他使团注意到了,他们不动声色,好整以暇看着事情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泰锡的神子。”这个使者仰着鼻子发出不礼貌的声音,“听说你是个善良又怜悯的人。既然你善良又怜悯,怎么会纵容泰锡的士兵杀害别国平民、侵占别国领地,甚至掠夺别国人口?”
云泽看着他,微笑不变,甚至笑意更深:“请问,你是谁?”
“我是红谷的使者。”来人一脸高傲,没发现他身后的使团脸都绿了。
这种重要场合,一个小国挑衅大国,且这两个国家国土相连……嗯,红谷使者搞不好是泰锡的间谍,为了给泰锡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开战而毅然决然站出来,勇气可嘉。
云泽和美尼斯谁都没有生气,他们只是觉得有点儿好笑,好像一只麻雀质问猎鹰为什么吃肉。
见云泽只是笑,不说话,这人有些恼羞:“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惧怕了?还是羞愧到没有脸了?”
美尼斯嗤笑一声:“如果你说的平民不是去别国侵略的士兵,如果你说的劫掠,不是被逼走投无路的平民自愿留下,我们的神子或许会跟你说一说。”
“你是谁,泰锡的什么人?我不和你说,你没资格。泰锡的神子,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残暴恶毒?”
这个红谷使者却不管美尼斯说什么,他只盯着云泽,大概以为他是一个薄弱的突破口。
其实这个红谷使者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但是没关系,事实如何不重要,只要破坏掉舆论,千百年后他们只会记得泰锡为恶,而不记得红谷首恶。而他也能凭借这点功劳成就事业,走上人生巅峰。
其他国家的使者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虽然他们心里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可是完全不介意将宴会上的事情拿出去宣传,加深泰锡的恶名。
有一句话这个使者想得很对,有时候事实如何不重要,真相总会淹没在历史里。
泰锡的名声就是在这种污蔑里一点点黑成了锅底。
泰锡人已经习惯了这种随时泼过来的脏水,连国王都不以为意。
他们不以为意,不是不在乎,是习惯了。但云泽不行,他不习惯,也不会允许别人习以为常把脏水泼泰锡身上。
“田地里的粮食被蝗虫吃光,田野里随时倒下一个饥饿而死的白骨。但权贵的餐桌上却总有剩余,那些吃不完的酒肉倒入水沟,安静发臭。国民的眼泪化成漫天雨水落下,国王却还在问:百姓吃不起面包吗,为什么他们不吃肉?”
云泽柔和的嗓音响起在这突然安静的宴会上,所有人看向他,北国的王抬起手,音乐和歌舞停止,宴会更是寂静无声。
云泽说的是泰锡语,但是很多使者听得懂,尤其红谷和泰锡接壤,他们的语言十分相似。
冒犯到了脸上,还能忍?怕不是忍者神龟成精?
而且,背后站着泰锡的他也完全不需要忍,他如今的身份,若是忍了,才是真正往泰锡脸上扇巴掌。
云泽扶着美尼斯的手站起来:“那一日神像流泪,不为自己流泪,为众生之苦流泪。石头做的神像都知道怜悯之心,为何你们红谷的国王和权贵不懂?”
“沙迦王妃跪在神像前,她想去救一救红谷的子民,神应允了。泰锡王派遣军队镇压边界,挥刀所向,皆是敌人。士兵流血不为高官的权势利益,而为守护百姓家里的田、粮食和他们的生命。
“我们泰锡的国王,看到平民吃不饱肚子,他就不再酿酒,把粮食分发给民众。我们泰锡的贵族,知道蝗虫要来,他们送出家里的鸡鸭给南方的平民,让鸡鸭吃蝗虫,让平民吃鸡蛋。我们泰锡的平民,看到异国流亡过来的难民,感同身受,接纳了他们,从此便是兄弟姐妹。”
“这才是仁慈,这才是善良和怜悯!但我泰锡的善良和怜悯,并不是你这等小国欺上门来的理由。”
红谷使者一怔,云泽看着他,微微笑了:“自己家里藏着山林一样多的肉和湖水一样多的酒,逼着自己的百姓活活饿死。百姓不愿饥饿而死,跑来泰锡求生路,泰锡接纳了,又被你们污蔑为掠夺人口。红谷使者,你的心,莫非是石头做的?”
几句话,轻描淡写把泼来的污水尽数泼回去。
使者团们都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们觉得自己对泰锡神子的认识可能不够。
也是,天上神灵有春风化雨,也有雷霆之怒,神子又怎么会例外?
北国的王目光灼灼看着所有人视线的集中地,一向怜惜美人的他伸手挥去贴在身上的姬妾,招了侍卫:“将那吵人的臭虫拖下去,污了我的眼。”什么红谷?啧。
侍卫正要行动,此时那边却又有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