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府苑中,门窗紧闭, 两人低声交谈。一声低沉温雅, 另一人则是浑厚粗重。
“你确定那草泡水后会长新芽?可真是闻所未闻。”
“小人亲眼所见, 那长生草长了新芽后,满园飘香,就连不吃草的真话鸡大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长生草长新芽,没见过哪里有介绍过这种奇景,已经成了妖精变不该再从身上分裂出新生命才对。”男子低头微笑, 血红的眸子中尽是可怖的占有欲,“人人都想吃长生草,却从不会在乎这长生草除却让人长生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另一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吃不吃, 这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闻到那香气后便一股脑的就想吃, 也只有殿下您才会为这种小妖精多费心思。”
男子轻笑一声,“我见那长生草本事不小, 连炎葬都想将其据为己有, 若是能抓其短处,将其化为己用,岂不妙哉。”
“殿下有何计划?”
“他们不是外出野猎吗?黑森林中自然是危险重重, 一群没什么威胁的小娃娃,死伤或是失踪几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殿下英明。”
晨光洒在空地上,森林中逐渐热闹起来,鸟鸣声, 野鸡叫声,还能听到不远处的河流潺潺,昨日夜半雨后,水泊中波光潋滟,太阳直射水中,照亮了游鱼的浅色鳞片。
嗅着清晨空气的清凉,微风拂过,女子鬓边的细发飞舞而起,俯下身敲击火石,点燃篝火,煮上两个大鸡蛋,隔着水蒸上馒头又热了两碗菜。
小王子早已经端着饭碗坐在一旁等着吃了,盯着忙碌的三春,突然问了一句,“你不会是想逃跑吧?”
三春愣了一下便瞬间恢复正常,拿着勺子在锅里搅了搅,尝尝味道不错后,才转身笑道:“怎么可能呢?我在魔界人生地不熟的,能跑去哪里。”
“说得也是。”炎葬轻易就放下了戒心,毕竟早饭太香了,光是闻着味道就不想再动脑筋了。
热菜出锅,炎葬迫不及待抓一只馒头上筷子,一边吃着一边道:“我一定要抓到那只梨花鹿,然后压那些失败的人一大截!叫他们看看什么叫皇族的王子。”
“梨花……鹿。”三春喂了黑马和灵犬走过来,听到炎葬说到的奇怪物种,她没听说过,“听起来跟梅花鹿是近亲啊,那很难抓吗?”
炎葬突然黑脸,“很难抓,只有华阳抓住过一次,还因此得到了父王的夸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三春看着他嘟起来的小嘴,微皱的眉头,心底又升起怜爱之心来,哪里还觉得这是个小魔头,怎么看都只是个一心想要得到爹爹肯定的小娃娃,之前看他对华阳公主有点不礼貌,原来心底还是很羡慕姐姐的。
“叭!”三春一个脑瓜蹦弹在小王子脑袋上,疼得他捂住了脑门。
“你干嘛!”
三春坐在他对面,笑道:“要对华阳公主有礼貌,你身为弟弟也不能直呼其名。”
“你!”炎葬不但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无端生气起来,“你是我的近侍,怎么总是在本王子面前替二姐说话,你就这么讨厌我,想跑到她那边去吗!”虽然生气,还是下意识地改了称呼。
奶娃娃一声声控诉戳到三春心里,还挺过不意不去的,她好像是在炎葬面前对华阳恭敬过头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伤了小王子的心。
“对不起……我没有讨厌你。”之前讨厌过一阵子,后来就释怀了,三春赶忙道歉,“我以后一定改,请原谅我。”
“哼!”炎葬气呼呼的啃了一个大白馒头,咽下饭去后,又嘀嘀咕咕控诉道:“还有那天大哥在走廊里跟你套近乎,你心里一定开心死了吧。”
不说起这事她都记不起来了,虽然蚀风王子看着人很好的样子,但是她一个年节就要迎来死期的长生草,唯一能让她开心的就是成功逃跑了。三春果断否定,“绝对没有因为那个开心,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个扫地的路人。”
扫地的路人。听到这回答,炎葬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一向给自己立博学人设的大哥竟然会被认成是个扫地的,若是被他知道,一定会气得摔东西。
小王子竟然笑了,难得一见。
三春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抓紧吃饭收拾了东西,再去寻找梨花鹿的踪迹。
野猎限制在黑森林外围,而一些珍稀和危险的生物都生活在深处。又经过两天,只碰到些很普通的猎物,炎葬刚开始还有点兴趣,随着时间一点点减少,梨花鹿连影子都没有,他也急躁起来。
野猎的三天很快就结束,到了第三天傍晚,因为炎葬对于梨花鹿的执念,他们便在外围与深处入口处的边界上扎营。
太阳落下山去,一切重回黑暗。
三春睁着眼睛,只等他们都睡熟,她便离开此地前往传送门。想来已经是第三天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数了。大部分的人马都在外围,甚至在森林边界上扎营,只等明天太阳升起便回城。
睡在身边的娃娃呼吸声渐趋平稳,一点点拱进她怀里,小鼻子怂动着嗅她身上的香气,睡得安静。脾气恶劣,但也有这副乖巧的小模样。三春忍不住惋惜。
如果魔王不吃她的话,她完全可以在这里呆久一些,照顾炎葬也不是难事。只可惜她现在性命把在魔王手里,在魔界多呆一天她就要多担惊受怕一天。她虽然喜欢小孩子,但还没到为了这不要命的程度。
在仙界的时候就已经给大哥写了信说要回去,任焰的修行之路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还有小白,和他分开后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那个推了她的神会对小白做什么,小白有危险的话,她怎么才能帮到他。
心里装着这么多的事,她怎么也不能在魔界停住脚步。
魔界的黑夜之顶上亮起木机月亮,背后漆黑的天空之上是四界的星空,在五界之顶是没有黑夜的神界。
仙界的七彩祥云背后是一扇只有神才能通过的传送门。
晓鸢白与敛芳相谈数日,到了敛芳要归位分离之时,晓鸢白心事重重。
七彩的云彩在黑夜里闪着光芒,照亮了传送门一角站在门前。敛芳撩起裙角散出一片粉色花瓣在空中消散,挑起嘴角问道:“你还是想去魔界?”
“冥界有一条去往魔界的路,我想去试试。”
见他如此一意孤行,敛芳好心提醒:“神私自入魔界的后果你该知道的,而且你就是真的找到了那条路也不太可能能进去,上古时期就定下的规矩,你一只神兽怎么能打破。也不知道那棵草有什么魅力,让你这么着迷。”
晓鸢白垂下眼睫,橙暖色的眼睛多了三分落寞,轻叹一声,“你不会懂的。”
“本座是不懂,七情六欲这种东西对神来说越少越好,有多少神毁在了这上面,本座是第一任花神,更希望自己任期久一些,不要像旧月神一样,被一个小心眼的夜金接任,月神的美名都被败光了。”说着,敛芳露出惋惜的表情。
“我就送到这里,你该回去了。”
“不管去哪里,你可一定得注意安全,凤羽族的事还没完,神皇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会看着办的。”
两人告别之后,敛芳踏进门中,裙边也消失在泛光的门里,一切恢复宁静。
挥散手边的五彩云朵,晓鸢白飞下云海,心中万般感慨,因果循环,他从没想过他与三春之间竟有着那样的缘分,更没想到会从敛芳口中听到三春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