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赵晴眼睛一眨, 两颗滚烫的泪从眼角滑下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我说错了吗?”顾凌恒看着她,眼神平静, 表情说不出的冷漠。
没撕破脸前他还愿意为了表面的家庭和睦表演母慈子孝,但是都到这份上了, 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些年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心里没数吗?”
“我......”赵晴哽咽一声,“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说完, 她拉着行李箱哭着走了。
看着敞开的大门, 顾凌恒疲惫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他坐到沙发上, 端起杯子想喝水。
手却不停颤抖。
余光看到茶几边的橙色猫球, 他猛地站起来。
奶茶还在沈墨离那里!
从六楼摔下去不是说着玩的, 万一它只是表面上看着没事, 内脏受伤怎么办?
顾凌恒顾不上换衣服拿伞,急匆匆往外跑去。
“叮咚,叮咚——”
门铃声突然响起, 沈景云吓得薯片掉到地上,二话不说变成原型。
沈墨离被他这番操作惊呆了, 嘴角抽搐了一下。
小绒团子奋力从衣服里面钻出来,喘了两口气, 门铃还在响, 它仰着小脑袋冲着沈墨离“咪”了一声。
哥你愣着干嘛?
快去开门!
“哦。”沈墨离耸耸肩。
门开后,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顾凌恒。
不过他此刻的形象没有荧幕前的光鲜亮丽,头发衣服被雨水打湿, 拖鞋上也满是泥点子,说不出的狼狈。
“你来这里干嘛?”沈墨离靠在门上,语气不悦问道。
“抱歉,今天是我疏忽了,才让我妈把奶茶从六楼扔下去,它现在还好吗?”顾凌恒低下头,诚恳地道歉。
“我弟——弟的猫差点被你妈弄死,你就这样简简单单一句道歉想打发我?”风水轮流转,曾几何时沈墨离上门要猫被顾凌恒训斥,这次终于轮到他教训顾凌恒了!
真爽!
“我以后不会跟她有来往了,来的路上我跟物业打过招呼,家里门锁也改了密码,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的。”顾凌恒往屋里看,表情有些焦急,“奶茶它没事吧?有没有去医院做检查?六楼摔下去不是闹着玩的,很可能有内伤。”
“没内伤,我检查过了,但是猫你别想带走。”沈墨离挺直腰板,一副黄世仁欺压杨白劳的架势,“你就嘴上说说不来往,万一那个女人又来,猫还不是任她欺负?”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不会把猫交给你这种不负责的人!”沈墨离说完,傲娇地哼了一声,然后将门关上。
“咪!”
哥,我什么时候说不要铲屎官了!
沈喵喵大声抗议。
“小没良心的,我这都是为了谁?”沈墨离给了小绒团子一记爆栗,恨铁不成钢,“要是就这样轻轻松松把你给他,他肯定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得晾他几天,让他知道怕,这样以后才不会让那个疯女人再欺负你!”
沈喵喵想了一下,觉得沈墨离说得很有道理。
“要不要吃辣条?”沈墨离撕开包装笑着问道。
“咪!”
要!
在垃圾食品的诱惑下,沈喵喵很快忘了铲屎官,享受起放飞自我的快乐肥宅生活。
顾凌恒做的猫饭虽然营养又健康,但哪儿有垃圾食品魅力大?
而且在沈墨离这里它也不用担心人形和原型转换会被看到,可以肆无忌惮玩游戏!
沈喵喵一时间竟有些乐不思蜀。
顾凌恒在门口站了很久,最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到家后,看着空荡荡的房子,他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
往常这时候已经吃完饭了,但是因为小奶猫不在,他没有一丝做饭的兴致。
不知道坐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
“外公”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顾凌恒本来不想接,不用想都知道外公这时候打电话是为了什么。
但他小时候隔三差五去外公家住上两天,外公外婆对他很是照顾,勉强算是他悲惨生活中唯一的快乐,他硬着头皮按下接通建,“喂,外公。”
“凌恒啊,你今天是不是跟你妈吵架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不像话啊。”
“一会儿给你妈打个电话,好好道歉,下次别这样了,听到没有。”
顾凌恒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外公,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
“啊?”外公懵了,没想到顾凌恒会反驳他的话。
“我说,我没做错,我不会道歉的。”顾凌恒一字一顿。
“你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你还真的为了一个畜生连自己的亲妈都不要了?”
“凌恒,做人得讲良心,你妈一个人把你拉扯这么大不容易,你要多体谅体谅她,知道吗?”
顾凌恒闭上眼,放在身侧的拳头用力攥紧,“凭什么?我都忍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忍?”
“哎呀,你都忍了她这么多年了,再忍一次又怎样?”外公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咸不淡。
“就因为我忍了这么多年,所以我要一直忍下去?”顾凌恒反问道,“就因为我不哭,你们都以为我不会疼?”
“......凌恒,要是你还认我这个外公,就跟她好好道歉,那只猫你放掉吧,养了也是麻烦。”外公停顿一秒,避开这个话题。
顾凌恒笑了,笑得格外悲哀。
“从小到大,我身边所有人都跟我说,你妈把你拉扯这么大不容易,你要让着她,多为她想一点。”
“那我呢?”
“摊上这样一对父母,我就容易了?”
“外公,我知道你心疼亲手养大的女儿,觉得她遇人不淑,过得很辛苦。”
“但你能不能稍微看看我?”
“我也是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女儿的附属品。”
“我也会伤心也会难过,挨打了我也会疼也会哭。”
“你们都心疼她,但没有一个人心疼我。”
“我想心疼一下我自己也不行吗?!”
“我再不对自己好一点,真的没有人对我好了。”
顾凌恒撕开伪装的表皮,将溃烂发脓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绝望里面。”
“我每天都活在绝望里面。”
“好不容易遇到我的猫,我想活下去,我想好好活下去,这样都不可以吗?”
“你们天天把什么狗屁的“血脉相连”,去他妈的“为我好”挂在嘴上,用这个逼着我低头。”
“但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家人”,那我宁愿自己是孤儿。”
顾凌恒曾经期望过赵晴会像其他母亲那样对他温柔地笑,住校的时候每周能抽空去学校看看他,对他好一点。
可是这种期望在积年累月的殴打辱骂冷嘲热讽中消失殆尽。
赵晴曾经说过,嫁给那样一个男人,她本来都认命了,但有天回家,看到门上被人用红油漆写着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