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三声时会被按掉,白衬衫被熨烫得一丝不苟,茶水的温度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白水煮蛋也需要定时器。穿衣镜里映出的人影清隽修长,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神情冷淡。
唯一的问题是应教授他喜欢穿白大褂去上班。祁燃在路过早餐桌时衣角扫落桌边的报纸NG一次,关门时被夹住NG一次,推单车时衣角差点被绞进车轮里又NG了一次。有一点不对就得回去从按掉闹钟开始拍。
周舟在旁边都看得心焦,心说这白大褂就不能改短点么太碍事了。但祁燃很沉着,按照导演的要求一遍遍重拍,半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看得人也心平气和起来。
周冠林心里尤其满意。
他只是个二流的导演,从业多年来各样的演员合作过不少,其中遇到优秀演员的机会屈指可数。
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或许还算不上优秀,但却显而易见的很聪明。甚至能看出些天赋的影子。
同样的一场戏拍了好几条,他并不只是在简单地重复,每次重来时都会有意识地调整细节。整理衣领的手势,翻报纸的节奏,甚至定时器响起时视线望过去的角度。
如同一遍遍对着镜子纠正舞蹈动作,调整到自己最舒适的姿势,也是最适合自己的姿势。
在这样的调整中,他迅速将自己与角色舒适地贴合起来。直到单车消失在路口转角处,这个长镜头终于结束,他毫无疑问地,已经在观众脑海中成功构建出了对应执的初始印象。
周冠林满意地喊了卡,转场去教学楼拍他上课的镜头。
祁燃有个爱玩的妈,每个月都得跟姐妹一起出去热闹几天。孩子又不能自己在家没人管,他小时候常被父亲一起带去教室里,对课堂的情景还有记忆。
眼前的学生们一个个盯着讲台,注意力有些过分集中了。显然是被应教授的人格魅力吸引,来上课主要的目的是看人而不是听课。
应执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不紧不慢地翻出点名册,提了个问题随机抽答。
“应解意。”
课堂里瞬间鸦雀无声。
他皱了下眉,平静的表情里看不出是否动怒,又将这个名字重复一遍,语速和语气都没有变化。
前排有应解意的同学代为回答,“教授,他迟到了。”
“是迟到还是旷课?”
应执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今后在我的课堂上,迟到十分钟以上一律记旷课。告诉你的同学,如果在两分十五秒内还不能到达教室,今天的课就不用来上了。”
他换了人提问,继续讲授今天的内容。两分十五秒过去,应解意依旧没有出现。点名册上多了一个叉。
两人的交集便从此开始了。
这场戏拍的很顺利。结束时听到动静,纪寒景刚好到达了现场。
祁燃从早上开始拍得都还算放松。这时听到他来,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开始莫名紧张。
隔着远远的人群,戴着黑色口罩的人身材挺拔出挑,一眼就能被捕捉到。
周冠林立刻招呼美术组来给他做妆造。却被拒绝了。
“这场台本来的路上我已经看过了,把包给我。”
他接过道具组准备的双肩包,一边往身上背,一边迈开步子往前走。仗着身高腿长几步跨到祁燃面前,带起的风里隐约传来冷香。
“抱歉,路上堵车。”
祁燃看着他在自己身边站定,将包的背带拉下一边,单侧松垮地搭在肩上,语速略急。
“可以直接开始么?”
“……”
祁燃被动地点了点头,“可以的。”
他有点怀疑纪寒景是做好了造型才来的。剧本里应解意初次登场的造型跟现在的模样很像,黑衣黑裤,连口罩都不用摘。
工作要紧,他们默认省略了寒暄的时间。祁燃转身上楼,等待打板后重新走下来,演两人初次相遇的镜头。
镜头外的人群聚集起来,围观两人的第一场对手戏。
这场是第一节 下课,应执在楼梯上和迟到了整节课匆忙跑来的应解意相撞——字面意义上的相撞,还要同时把手机掉在地上。
剧本里标注的重点是因为两人前世情深,所以现世初遇时就要演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应执下楼梯,应解意往上。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旁边有学生笑闹着挤过去。
他们为了避让而撞在一起,两部手机同时脱手而出,摔到了地上。
两人同时道了声抱歉。镜头推进特写,应解意眯了下眼,但什么也没说,弯腰把两部手机都拿在了手里。
应执原本要躬身去捡,见到他先一步便又不着痕迹地挺直了脊背,站在楼梯上安静地垂眼看着他,整个过程中动作细微却富于变化。
应解意捡完手机,直起腰交还给他。却一眼也没往手上看,抬头后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脸上,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
“谢谢。”
他伸手去接。指尖轻碰,似有若无的温热一触即过。
视线交汇的刹那,应解意挑了下眉。
他突然恍惚了一瞬。
在口罩遮盖下,唯独露出的那双漂亮眼睛正紧盯着他。眼尾细长,略微上挑,眸光中流露出深刻的兴味。
好像他跟这个人……真的曾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