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眼角下一颗淡红的小痣,以往的舞台妆里稍微打层粉底就会被遮住,所以几乎都当做皮肤瑕疵处理。其实很有些浪费。
这时候在剧组化妆师手下被强调成深红色,越发衬得他肤质冷白,眼神深邃。尤其是在给到特写镜头时,满框禁欲的美感。
禁欲。精髓在于先要够欲,由此求而不得,才更会有刺激的禁忌感。
别人有没有感到不好说。纪寒景看两眼脑子里画面感就奔涌得如同野马脱缰,回过神来还得在心里骂自己两句畜生。
上完妆后重新拍摄。再演到这里,应执用尽全力猛地将压到身上的人撞开,自己趔趄着站立不稳,后退了几步扶住实验台低喘,呼吸急促。
应解意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怔在原地,这才察觉出自己做得太过火了,“……你没事吧?”
“你是不是,在那个,那个什么,期?”
混世小魔王出乎意料的语无伦次起来,倏忽间耳根都红了,“我可以帮你……帮你做临时标记。”
“你做梦。”
应执哑着嗓子,强撑着清醒。也顾不得许多,背对他迅速给自己推了一针抑制剂。
再转身时额上冒了层薄汗,筋络隐现。眼睛也红了一圈。声音却终于能稳定一些,带着不易察觉的微喘,咬牙斥责,“威胁我为人师表?怎么不见你尊师重道!”
“立刻离开我的实验室。否则我会向学校举报,祖国未来的栋梁对我进行性骚扰。”
“……”
“我不是故意骚扰你的。”
见他震怒,应解意心里一急,在最不恰当的时机里,糟糕的告白脱口而出,“我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了下。回过神来却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教授,我喜欢你。”
应执听在耳中,只有一声冷笑。
“你就是这么喜欢别人的吗?”
“我没有看到你的喜欢。”
他一字一顿道,“只看到你对我的羞辱。”
他这么说着,却全然不是被羞辱者的姿态。即使脸色苍白孱弱,气场上丝毫不落下风。甚至他才是站在高处的那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应解意,目光冰冷又嘲讽。
“现在,滚出我的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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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周冠林激动地喊,“这个感觉就对了!看见了没!”
阿颜在旁边小声地跟着激动,“看见了看见了!”
打起来打起来!
回过神看祁燃站着没动,她又赶忙上前询问,“队长你眼睛都红了,没事吧?”
祁燃揉了下脸,心跳得乱糟糟的,“没事。刚刚转身的时候偷偷憋气憋的。”
他还从没跟人这么撂过狠话,有点刺激。
纪寒景也在旁边揉脸,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日,告白了。
被我哥骂了。
为什么觉得还挺爽的。
我怕不是个抖m吧。
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有化妆师拿着小喷雾瓶过来朝他头上喷水。
他们紧接着拍下一条。两个人的冲突发生之后,应执独自在实验室里呆了一整晚,蜷缩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过夜。
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待着,睡在实验室里也是家常便饭。但为一个人失眠,却是头一次。
不知为何,应解意的模样回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一路走到今天,做科研的路上也没少受到歧视。无论是评职称还是申请科研经费,每一关都会因为受到性征不公平的待遇。所以他最讨厌别人拿性征说事,更厌恶谁动不动就用信息素压人。应解意犯在了他的底线上。
是有很多人说过喜欢他,但从没有人敢这样冒犯他。
但他也已经察觉到,应解意的信息素对他有超乎寻常的影响力——或许这才是他震怒的真正原因。他意识到,这个狂妄嚣张的alpha或许会给他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愿接受这样的变化。或者说害怕被改变。
因为已经习惯了孤独,所以被靠近时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祁燃觉得他跟某一部分的自己很像。
或许是因为没有分泌信息素的能力,他从小就跟身边的朋友不太一样。看他们对爱情或憧憬或深陷,唯独自己像个局外人无法融入,有心想安慰几句总还被说“你不懂”。
他也习惯了,时间一长连对谈恋爱这件事本身都开始敬而远之。被告白时只会说声谢谢作为拒绝,从没想过其他可能性。因此对应执的抗拒很能理解。
但应执此时对应解意的感情是更为复杂的。既抗拒,又感到好奇。
剧本里没有写得很详细,祁燃特意去找了原着小说看。原文里的这段对应执的心理描写十分细腻,唯独对这份好奇没有明说,他就暂时将其诞生的原因归结于应解意手绳上那块残缺古玉的出现——那是个有特殊意义的道具。
长夜将尽,次日他还要去给学生授课。天色初白时应执终于出了实验室,走到门口脚步却突然顿住。
应解意居然还没有离开。
被赶出实验室后,他抱著书包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就这么等了一整夜。
清晨的露水将他的头发都打湿了一层,听见有脚步声响起,他猛地抬起头,与应执视线相撞。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蒙着层水雾,浸得眼神也湿漉漉的。像遭了遗弃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