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燃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才发现肩上大片血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不是,不是你咬的,是我刚才,啊你快先进来。”
纪寒景带来的药都派上了用场。祁燃把他拽进屋,坐在地上扒拉自己认得的药剂,一边把睡袍褪到腰际,一边解释:“我刚才在打抑制剂针,可能不熟练……没事没事,我自己来。”
“……哦。”
他一言不合就脱了上衣,刹那间露出的身体白到发光。纪寒景本来还想帮忙,这时候被晃了下眼,脑袋嗡地一声。马上听话地缩回手,坐在旁边不敢出声也不敢乱看。
然后才分出心思来想,他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打抑制剂。
……打抑制剂需要把针头往腺体上戳吗?
他该是刚刚洗完澡出来。纪寒景抬手碰了下鼻尖。空气中淡淡的沐浴剂香气都仿佛带着余温,其中掺杂着些许违和的血腥味。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气味了。
“我得找个镜子才行。”
拧着脖子和手腕往后去的姿势有点别扭,祁燃看不清楚后颈的状况,便拎起装药剂的袋子对纪寒景道,“先坐一下,我马上回来。啊,床头最上面抽屉里有周舟刚买的零食,你自己拿着吃。”
“……好。”纪寒景低低地应了一声。
祁燃手忙脚乱的,没能注意到他眼底失落的黯淡。
他依言走到床头。受情绪影响,拉开抽屉的力气稍猛了些,抽屉里装着的东西被惯性带得集体往前一冲。
放在零食袋子后面的牛皮纸信封也露出一个角来。
那是祁燃的私人物品。纪寒景看了一眼,对它还有点印象。是之前他哥说的珍贵的粉丝信。
他撇了下嘴角,挑剔地伸出一根手指,摁住那只角把它给推了回去。从零食袋子里拎出一小包炒青豆,拿着坐回原位拆开,嘎嘣嘎嘣地嚼。
闷闷不乐地嚼。
他已经察觉到祁燃打抑制剂的目的,是为了把今天拍戏时得到的标记消除掉。
直接向腺体内注射很痛的。明明都说Omega娇气得不得了,他哥怎么就那么能狠得下心对自己动手。
怎么就那么……嫌弃他的标记?
这么想着,他甚至连嚼零食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找了杯水咕咚咽下去,窝在沙发里表演自闭。
来之前,他给自己做的许多心理建设之一,就包括告诫自己不可以在他哥面前表现得很激动或过分在意。
但是他没法儿不在意。
今天在片场,祁燃当机立断地告诉他可以真咬的时候,他心里瞬间升腾而起的感受无法言喻。
在今天之前,他还从没来没标记过任何人。
他的第一次标记,是给了他第一次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在意不激动?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纪寒景自己心里清楚,他今天拍戏的时候信息素差点失控。
差的那一点,不是他的自制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的躁动没有得到回应。
在那个当口,哪怕祁燃有一点点动摇,泄露出一点点信息素来,属于Omega的特殊吸引力就会让他不受控制,甚至被勾出发情期——甚至他心底,从知道自己可以真咬时就已经有了这样阴暗的期待。
alpha的发情期大都短暂,除了自己忍过去,能给予抚慰的只有Omega的信息素。祁燃是那么温柔的人,肯定会愿意放出点信息素来帮他镇静下来。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喜欢的人留在怀里再久一点,不用顾忌地拥抱和亲吻,在他哥温柔的信息素里度过他的第一次发情期。
可是祁燃的表现始终沉稳冷静。在他们共处的狭小空间里,他闻得到自己身上散播的玫瑰气味,闻得到彼此发丝上停留的洗发水香味,甚至能捕捉到玻璃杯里柠檬片的清香。
唯独没有祁燃的味道。
他只能说服自己,他哥不想让自己在片场出现任何的信息素波动,是因为担心影响工作。祁燃向来都是敬业的,这样也的确是他的作风。
这样再看,幸亏他没有在片场被引诱到发情。万一他哥不愿意帮他,要他自己苦苦捱过那几个小时,更甚至,如果要他去找别的Omega咬一口冷静……
纪寒景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稀碎稀碎。
但比他的“不动情”,更让人心碎的是他的“不允许”。
那样意义特殊,象征他们关系亲密的标记,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却又毫不留恋地抹掉。纪寒景难过地想,那只是个临时标记啊,只会在他身上留下几天而已。
就几天……都不允许吗?
就……那么讨厌吗?
纪寒景悲情地倒在沙发上,揪着怀里的抱枕悄无声息地又心碎了一遍,直到听见敲门声再次响起,祁燃还没从浴室里出来,只有声音往外传,“纪老师帮我开下门!”
纪老师悲情地喊,“哦!”
“……”
这次是周舟回来了,刚刚去领了剧组的抑制剂,看见他下意识地往身后藏。
一想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干嘛这么做贼心虚的,便又大方拿了出来,“纪老师也在啊,燃哥呢?”
“他在里面。”纪寒景指了指洗手间,落寞地说,“这会儿也不早了,我回去睡觉了。”
“啊?”周舟还以为他是刚来,“那您过来是……?”
“给他拿点药。”纪寒景说着就往外走,去意已决的样子,“他在处理伤口。好像有点难弄,你去看看他吧。”
“哦……行。谢谢您跑一趟了。”
周舟有点摸不着头脑。没两分钟,祁燃终于把伤口止血清理完走出来,“纪老师呢?”
“刚走。说是回去睡觉了。”
周舟说,“你们俩聊什么了?我看他有点蔫蔫的。”
“没聊什么啊……他才刚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走了。”
祁燃看到茶几上吃剩的半包零食,拿起来接着嘎嘣嘎嘣嚼。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也没特别在意,“大概是累了吧。明天见到我问问他。”
第二天他们两个没有对手戏,在不同组分开拍摄。祁燃趁中午放饭时在片场转了一圈,也没见到纪寒景。想着晚上总是会一起回酒店的,就暂且放到一边,集中注意力拍戏。
他今天注意力很难集中。肩膀的麻木感渐渐褪去,被针尖穿透的疼痛又翻上来,更令人难受的是伴随而来的无力感和疲惫状态。
纪老师蔫了没有他没看到,他自己是蔫了一整天。除了上戏时调动出情绪虚假繁荣一会儿,其余时间都是无精打采的。
周舟看出他状态不好,还开玩笑说他就数跟纪寒景对戏的时候最有精神。见缝插针地逗他开心,试了好多回也没让他振奋起来。
见他反而肉眼可见地继续萎靡下去,也不敢再跟他多说话分他神了。
这天拍戏的工作量并不算多,但消耗感却很严重,收工的时候体力精力心力方方面面都很累。祁燃打起精神问纪寒景回不回去,却得知他提前收工已经回到酒店休息了。
他们两个几乎都是一起回去的。哪怕偶尔收工晚,纪寒景也一坐三四个小时在这等他。如果是听别人说,他大概都不太会相信。但聊天界面上对方是纪老师本人。
祁燃试探着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纪寒景心里正在别扭着,自己也搞不清自己躲着祁燃究竟是要干什么。只说今天拍戏太累了,就想早点回去休息。
祁燃深有同感,他也是,分分钟不顾一切想回去把自己撂在床上。便也不考虑太多其他原因,就告诉他,“那明天见吧。明天我应该会先拍完,收工之后去找你啊?”
躲是躲不掉的。纪寒景说了好,第二天工作顺利,依旧提前收工,拍完戏就满心忐忑地坐那等。
他说要来,他就等。结果从黄昏等到天黑祁燃都没出现。
微信聊天也不回。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翻出周舟的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
“……纪老师啊?”周舟的声音听起来匆忙焦急,“这个我们现在不在剧组,有点事在外面……”
纪寒景皱眉,“在哪?”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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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剧组那么多人的面,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时,祁燃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全是那只过期的抑制剂果然不能乱用。
他回酒店睡足了觉,状态却没有好转。依旧带着浑身疲惫去工作了。拍的那场戏又是多人的大群戏:在应执被校方开除的消息传出之后,由之前那个被他救过的女孩牵头,其他被他教过或施以恩惠过的学生联合起来向校方施压,去给教授请愿让他留下。
应执被叫到现场,本来是过去控场的。他倒好,刚入镜台词都还没说几句,扑通给人跪下了。从第三视角看应该挺滑稽的。
再醒来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祁燃睁开开眼睛,周舟哭丧个脸,坐在旁边握着他的手,“……燃哥!你终于醒了哥!”
“……干什么。”祁燃哭笑不得,挣扎着坐起身,“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癌症了。”
“别动!小心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