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结束时,片场里抽泣声四起。连周舟都在找纸巾抹眼泪。
这样也算是种无言的肯定了。比起拍之前的担忧,被抱在怀里的人意料之外的发挥得很好,心里松了口气,缓缓劲儿就能起来。
却无法体会,抱着他的人是另一种难言的感受。
纪寒景在喊卡后仍旧抱着他没有撒手,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好几分钟都没有抬起头。
祁燃原本出戏不算困难,却被他这样的反应感染得真的心疼了,努力抽出手来默默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小声劝慰,“不要难过……我还好好地活着啊。”
最终的结局是应执的意志压过了长宁王的意志,那些前朝旧事没有对他的大脑造成损伤,反而将之前片段式闪现的记忆补充得完整。他们把宝藏的线索匿名上交,由此出土了庞大的古墓群震惊全国。
一切尘埃落定,最后坏人们被送进监狱,该教书的教书,该上学的上学。学生们热烈欢迎教授回归,连实验室的经费都顺利批下来了。两个人一起平平淡淡过小日子来着。
纪寒景嗯了一声,鼻音很重。抬起头来半张脸都是湿的,连鼻尖都红了。
他们俩为最后的这段戏化的妆变得乱糟糟的,脸上原本就涂了污痕,还咬了血袋,衣襟和下巴上全是被溅到的血渍。这时候的样子真的说不上好看。
可祁燃看着他,仍旧能从这一团糟里看出几分可爱来。
纪寒景很少会觉得出戏这么艰难。祁燃在他怀里弥留,缓缓闭上眼睛的画面大概要在一段时间里变成心理阴影了。越想越难受。
这会儿调整不好心态,不知怎么想起那张表情包来,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哼站不起来了,要亲亲才能好。”
“……”
说完看到祁燃愣住的表情,想倒回几秒钟前拍死瞎几把嘤的自己。
可祁燃反应过来,却又抿着嘴唇笑,“那要亲亲你吗?”
纪寒景理不直气不壮地说:“……要。”
“那你低下来一点。”
祁燃躺久了腰都快使不上劲,拉着他的衣服向上攀,在他额头结结实实地啵唧一口。刚演完戏嘴角的血污都还没来得及清理,印在他额头上半个唇印。
本来就一团糟的妆更滑稽了。祁燃憋着笑用袖子给他抹了,只留下暧昧的一团红。
纪寒景看不到情况,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即使是哄小孩子一样的亲亲,也已经足够把心里的阴影瞬间清扫一空。
看他状态好转,祁燃想一个鲤鱼打挺自己坐起来,挺了两回都没能成功,“快拉我一把。我是真得好好回去睡一觉了,头晕眼花的都快看不清你长什么样了。”
纪寒景赶紧扶着他,“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有舟舟陪我就行。”
祁燃把重心转移到周舟身上靠着。工作一结束,积攒了数日的疲惫感后知后觉地一齐往上涌,“你也快去洗洗干净。别再多想了啊,好好睡一觉。”
这时才是下午,次日的工作也排在下午开始,他有充足的时间休息,回到酒店洗漱干净就钻进被窝里睡得昏天黑地,一直到半夜才醒。
周舟问他要不要吃宵夜。
“我的脑子在说要吃,但我的身体告诉我应该继续睡。”
祁燃在被窝里发出一声迷糊不清的悲鸣,“要不你替我吃了吧。”
“我替你吃了也到不了你身上啊。”周舟听他嚎得直乐,“我给你叫到房间里来?给你摆床上?要不要我喂你吃?”
“那倒也不必。”
祁燃笑得醒了神,卷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头发,“那就叫点东西上来吧……纪老师有没有吃东西?他今天拍戏消耗得很厉害。”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问问他?”
“嗯,跟他说要是愿意就过来一起吃点。”
“哎行,我这就去。”
周舟日常忙前忙后地去安排。短暂的十来分钟里,祁燃倒回床上又睡了个回笼觉。
纪寒景果然有被白天的戏影响心情,不好打扰祁燃休息,正在房间里跟江廖音打电话扯皮解压。
这时候被一招呼,当然拒绝不了他哥的“过来”,就算只为喝口水也乐得来跑一趟串门。
周舟给他开的门。一进来他就连着哆嗦了好几下,“怎么……空调坏了?”
“哈哈哈没有,就是故意开得低,我们哥喜欢夏天也裹着被子睡觉。”
周舟递给他准备好的运动服外套,很有先见之明地备注一句,“不是我的,燃哥的衣服。”
纪寒景顺利地接受了。略宽松的外套被他穿起来是合身的,柔软舒适的面料,有一点淡淡的栀子香。
他心中一动,留意嗅了嗅。却是香水的味道。
也很好闻。纪寒景穿起衣服,往房间里望了望,发现床上那一大团被子时嘴角一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他还没醒?”
“我也不知道算是醒了没有。”周舟对祁燃的习性惯以为常,没他这么小心翼翼,扯起大嗓门,“燃哥!宵夜来啦!纪老师来啦!”
床上的被子动了动,露出半个乱蓬蓬的脑袋,以及一串胡言乱语,“纪老师……早。”
“……”
纪寒景也听不出他醒了没有,但挺高兴他在“宵夜”和“纪老师”之间选择了自己。
“应该去叫醒他吗?”
“不用不用。我们燃哥这个人呢,醒觉有自己的一套流程。”
周舟把桌上所有的盒子都打开,“纪老师您先吃着,他马上就过来。”
纪寒景象征性地拿了双筷子,但对吃的兴趣显然不大,一直在观察床上那坨被子的运动轨迹。
先是挣扎着翻了几个身,慢吞吞地从床沿往下滚。掉到地上以后圆滚滚的一托才缓缓拉长,是他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