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的喜悦变成了无言的苦涩。江廖音属于行动派,帮着助攻还行,这种时候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就陪着他喝。
纪寒景脸色沉得厉害。起先也不说话,喝了一阵子,终于开始吐露心声。
“其实我本来想着,等把戏拍完就撤。还像以前一样远远看着就行了。”
他靠在椅子上脖子向后仰,摆出一个仰天长叹的不羁姿势,脑子里乱得不像话。
“可等把戏拍完……谁能想到呢。”
江廖音:“还是撤得太晚了?”
“是啊,太晚了。怎么办?”纪寒景低声说,“撤不了了。”
靠近不了又退不回去。只能难堪地站在原地,像陷在泥沼里无计可施。
江廖音不太懂他们这行,但还是会觉得:“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纪寒景苦笑。“我从小就是剧组泡大的。你觉得我分不清什么是戏?”
就是因为分得太清了。连想像当初那样用“我只是喜欢他的人设”的破烂借口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追星不好好追星。非拉着人家搞什么剧组情侣。
自作孽了吧。
活该了吧。
……日。
酒意上头,纪寒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完全不需要江廖音插话。
“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他。我是不是中了邪?他说让我‘别往心里去’的时候,我居然跟他说‘没关系’。”
“他是个骗子……他怎么能撩完我又说不喜欢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多天……他眼里明明就是有我的。他的眼睛那么漂亮,怎么还那么会骗人。”
露出让人心动的表情,说些让人心动的话,最后又说“别往心里去”。
纪寒景宣布,“我得开始讨厌他了。”
“我最讨厌对我好了以后又不要我的人。我努力了一整天你知道吗,可是我为什么对他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
“甚至还想着……哪怕他对我有一点……我都不求他像我喜欢他这样喜欢我,真的。只要有一点点……就够了。剩下的我再想想办法还不行吗。”
纪寒景转着酒瓶,露出个似哭非笑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了。我聪明吧。”
“……”
江廖音把酒瓶夺了过来,“差不多得了。”
“差不多?怎么算是差不多?”
纪寒景手中空空如也,交握在一起手指用力到泛白,像在克制住什么。看起来难过得过分。“他想要舞台,我给他找最好的场地。他想拍戏,我给他挖最好的剧本。只要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没有什么差不多,我把最好的全都给他。”
“可是他不喜欢我,我能怎么办?”
“他像个神仙一样你知道吗。他是不是没有七情六欲啊。是不是因为我……我就是个凡人,所以我不配喜欢他?”
“……你干什么?”
江廖音警惕地阻止他滑动手机的动作,抬手摁住他的胳膊,“你现在脑子不太清醒。等想清楚了再动手。”
“我动什么手,我打个电话问问我妈不行吗。”
纪寒景被他一拉差点坐到地上。用力扯回自己的胳膊,按在桌子上吼得撕心裂肺:“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我问问我妈是不是神仙!我不能跟我哥跨种族谈恋爱!我也想当神仙!”
“……”
他居然喝醉了。
江廖音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纪寒景这么死要面子的人,但凡还有点清醒都不会在他面前干这么丢人的事。
这么点酒,在平时根本就不够他醉的。也就心里有事真扛不住的时候才醉得这么快。
“行了我都听明白了。回去睡觉吧,别在这嚷嚷了。”
江廖音强性把他拉回房间,一路上还听着他絮絮叨叨,“没关系我可以等,我可以……等到他真的跟谁在一起了。再彻底死心。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样的人能比我还入得了他的眼。”
“你说他以后要是结婚,我会不会去婚礼上抢亲啊。要是他不愿意让我给他的孩子当干爹怎么办?他的结局里没有我怎么办?”
“……”
江廖音欲言又止。又听见他很快地自我安慰,“没关系,没关系。我是一个成熟男人了,我要坚强一点。”
“不是他的错。我都喜欢他那么久了,也不是非要有个结果的我祝他……前程似锦。”
江廖音把他放倒在床上,最近的替他脱掉鞋子,看他翻了个身蜷成一团。喃喃地几不可闻道,“我当然……想要一个结果。”
“……”
江廖音无声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告诉季韶今晚回不去了。又替他掀开被子铺在身上,打算去沙发上凑合一晚。
挪开脚步前,站在床边说,“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你的问题。”
“睡觉啊,别找事。”
纪寒景自言自语的声音渐渐小了,含糊地回应,“……哦。”
江廖音靠在沙发上远远盯着,一阵阵的感到窝心。直到确认他不会再翻身起来折腾,才闭上眼睡着了。
放在桌边的外卖还没动过。纪寒景一整天没吃东西,半夜饿醒又爬了起来。没有吵醒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前,一口一口地喝掉了凉透的粥。
都像在梦游,喝着喝着就趴在桌子边睡着了。
醉里梦里,祁燃的影子在渐渐远去。
剩他自己,演了三个多月的独角戏。
**
祁燃离组的第一天过得不太顺利。
两个小时的飞行后抵达文枝市,下飞机得知行李丢了。又赶着回公司开早会,只好让助理去处理自己先走。
杀青后紧接着就是年度重要工作,筹备Eureka新专辑的回归。
跟往年一样,他们七个人会住到一起。公司一直都有提供宿舍,但从岑意成家以后,大家集体工作少了,就开始各自回家里住。每年只有准备回归专辑时会一起住两个月。
确定的合宿时间是从下周开始。还有两天空档,从公司里出来,祁燃独自回家休息。
文枝是座二线城市,祁燃父母家就在本市,父亲在文大教书。他前些年也在临江的小区买了套房子自己住,环境很好,在高层能看到开阔的江景,还有舒适漂亮的江滨步道。
位置上跟父母家隔了一个区,跟公司隔了两个区。无论上班还是回家探望父母都很方便,偶尔他妈兴起还会到他这来视察一番,送两道拿手菜给他尝顺便点评一下他提前半天认真整理的房间。
如果没有意外,感觉人生都已经可以进入养老阶段了。
回到家,祁燃倒头睡足了一天一夜才起床。中途醒了两次,但被全身的困乏疲倦拉扯着,又继续封印在床上。
零零散散地做了好多个梦,都跟剧情有关,串联起来几乎将应执的整个故事都回顾了一遍。
像在看别人的人生,又像是自己真的那么活过一回。醒来恍如隔世。
起床洗漱后叫了外卖,等待的时间里他想着要整理行李。这才记起自己的行李都还没找回来。
别的东西也就算了。那封粉丝信还在箱子里,要是找不回来,难免得难受一段时间。
除了行李箱,他就只有随身携带的背包。包里都是些零碎的小物件,很快就收拾完了。收尾时从侧面的网兜里摸到两只小铁块,是纪寒景送给他的小印章。
不知怎么两只都在他这。祁燃揉了揉眉心,仿佛想要揉散脑海深处传来的钝痛。拿起一只印章在手背上盖了一下,已经没有什么颜色了。
家里都没有印泥。他随手放进了衣兜里,吃完饭下楼去散步,想着顺路去文具店里看看有没有卖。
小区旁可供日常散步的江滨道是他挑中这里的重要原因之一。数公里长的直行路,铺了塑胶跑道。两侧都栽植着樱树,春天到来时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格外好看。
他在道路旁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无所事事地眺望江面,又去看路过锻炼身体的行人。总觉得心里空空落落。拿出手机,看到七人群里消息噌噌往上蹿。
他的情绪活跃了些。看到大家都在说下周一起合宿的事,提起新专辑的舞蹈,口径一致,“把岑意练好,问题不大。”
祁燃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也跟着队形一起调侃。
“哈哈哈你们好烦!我在家也有坚持跳舞的好吗!”
岑意聊了两句去给孩子喂食了。剩下的人继续天南地北地聊。
聊起编曲,祁燃得空,终于能跟他们好好说一说自己的想法,“以往都是用抒情曲来配合秋冬的气氛。这次我们做点不一样的。”
聊到兴起,大家都发起语音。他的声音从六部不同的手机里传出,“今年就不要再呼应气氛了。把气氛炸掉怎么样?”
群聊里安静了一秒。
“妈呀”
“队长你好可怕”
“怎么可以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这么炸的话”
“Skrskr~”
“好变态好喜欢”
“……”
岑意给孩子喂完食回来,也兴冲冲地跟了一句:“搞它!”
大家都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各自发散思维讨论起来。祁燃站起来边走边说,到最后甚至连mv的分镜都聊出些灵感碎片,也被热烈的氛围带动得心潮澎湃。
讨论出的灵感要留作素材,等下回到家得整理起来。恰好路过文具店,他特意为此选了新的笔记本,又去挑印泥。
摆了长长的一排,有各种颜色。他挑出一只粉色,从衣兜里拿出小铁章试用。印在旁边的试用纸上,突然怔住。
纸上多了一个粉色的“景”字。
刚刚随手拿了一只出来,都没想到要看看底下刻的是什么。
祁燃盯着字看了好久。鬼使神差地,又往手背上印了一下。
冰凉的印章在皮肤上停留两秒,方才的心潮澎湃便迅速沉静下来。顷刻间,热闹和兴奋都从心底消失。仿佛一场错觉。
只留下那个人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来辽
睹物思人模式启动
大家晚安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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