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寒景听着他的语气不对劲,隔着电话看不见摸不到很担心,“我现在去找你。”
“……不要!”
祁燃第一次这么干脆地拒绝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要来。”
电话两端迎来了长久的沉默,安静的角落里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提前知情并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金手指。在祁燃平常心等结果的时候,纪寒景心里已经被痛苦辗转折磨了无数遍。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翻滚,无数的话想对他说。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没关系,即使手术恢复期再漫长,我也会陪着你。即使舞台会离开你,我不会离开。
即使你不愿意放弃舞台也没关系。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边。
求你让我在你身边。
可是这些话,对祁燃面临的抉择而言,就像是利诱甚至胁迫。纪寒景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他就能听得出来。那些私心会被昭示得一干二净,成为他顺心而为的阻碍。
最终只能答应他,低声说好。
祁燃不想他这样失落,可也没有勇气见他。“……对不起。”
“别这么说。”纪寒景哽了一下,紧接着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告诉我,我一定一定不会迟到。”
起码……给我点等待的希望。
即使工作时再冷静镇定,可感情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是在这混乱难结的时刻里,祁燃回不了他准确的答案,连跟他对话的力气都要耗尽了。
回答不出也好。免得他希望落空。
“……给我点时间。”
两人通话时,程沛奇又打进来过一次。
他的审判还没有结束。
拖着只会更难受,不如一次性痛快地受完。祁燃吸了吸鼻子,调整好语气后直接回拨给他,“抱歉,刚刚我有个电话。”
“啊?那要是有重要的事你们先说,我可以再等等的。”
“没关系,已经说完了。我跟纪寒景……也在说这件事。”
程沛奇又“啊”了一声,低头看看手里的手术通知,“他……都跟你说了啊。”
“嗯。”祁燃勉强苦笑,“看来我是知道的最晚的一个。”
纪寒景确实早就知道了。就是不敢亲自开口,这差事才落到他头上的。
程沛奇捏着笔,不安地在表格空白处划了两道。感觉终于还是到了自己最不擅长的部分,笨拙地劝慰,“那你们……其实,纪寒景也不是有意瞒着你。就是怕影响你决定。”
“我知道。”
“其实他……”
“我都知道了。”
祁燃打断,“不用再告诉我。”
程沛奇愣了愣。听到对面似乎也被自己吓到,声音迟缓地传来,“抱歉……我今天控制不好自己情绪。”
祁燃甚至记不起自己上一次这样粗暴地打断别人是什么时候。还在同一天内,不止一次地发生。
好像那些无法控制的情绪,已经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急需自己冷静的空间,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连自己的呼吸都觉得吵。
“没事没事,我能理解。”
程沛奇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怕激着他,小心地问,“那你,需要一些时间来做决定吗?”
一些怎么够。
祁燃说,“我应该还要再多点时间才能想清楚。”
“也是,毕竟这么大的事。”
手术本身就是自愿的,也不急于一时。程沛奇说,“那……给我一个地址吧?回头我把材料都给你寄过去,等以后你要是不放心,再想去医院检查确认的话,也可以带着。给医生看看,当作诊断依据。”
“我稍后发给你。辛苦了。”
“应该的。”
程沛奇挂了电话,叹出一口气。通知完成了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莫名惆怅。
然后翻着手里的文件,找到手术意向那栏,写上了“暂缓”。
**
周舟立刻察觉出不对劲。
比以往有心事不爱说话的情况还要严重,祁燃开始回避人群。工作一结束就找地方自己待着,身边多一个人都会觉得不舒服。
周舟甚至觉得自己的喘气声都会打扰到他。想方设法地问怎么回事,旁敲侧击或开门见山都没有用。他什么都不说。
平时好脾气的人,真正倔起来谁都架不住。
纪寒景不敢打电话给他,就改骚扰周舟了。一日三餐每天定时问,短信摞起来翻不到头。
周舟觉得自己像个小太监,天天拿小本儿记录皇上的饮食起居给人通风报信。发消息那个频繁,旁人看在眼里还以为他谈恋爱了。
明显是两个人感情出了问题。周舟天天盼着他俩赶紧和好,早日摆脱贴身太监的工作。
但这样过了几天,情况一点都没改善。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又没胆子质问纪老师,索性就向岑意求助了。
岑意动作很快,就在本市,不到两个小时就从家赶来酒店。抵达时问祁燃在哪,周舟心惊胆战地往上指,“天台吹风呢。”
“……”
“嫌房间里太闷,别的地方又太多人。”
岑意敏锐地察觉了,问题比来的路上想象得还要严重。
怪不得小助理哭丧个脸,“你别愁啦,回去休息吧。我上去看看他。”
周舟感激不已,“唉,多亏你来。”
岑意到了天台,阶梯上一眼就把人望到。
空旷的场景里独自一人的单薄背影太显眼,他哒哒哒跑过去一屁股坐下,“怎么啦燃燃。”
“……”
祁燃在出神,硬生生被他拉回现实,“怎么……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舟舟愁死了。说你有心事又不跟他说,一点办法都没有。”
岑意抱住他的胳膊摇了摇,“跟我说吧跟我说吧~我肯定有办法。”
祁燃低头笑了笑,没什么表情。倒也没再瞒着什么,把自己听到的检查结果说了一遍。
“你有办法吗?”
他语气很平,却仿佛带着某种报复般的快意,一点都不像那个温柔和善的祁燃,“有办法让我好起来吗?”
“有办法……让我不要再喜欢他吗?”
“……”
岑意抱紧他的胳膊。听得出那些恶意的语气,也听得出他这样说,是在冲着自己的心上不断地补刀。
很有些心疼,却也无可奈何,“……燃燃,这些都不怪你的。”
“我知道。”
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什么都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