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一口下去把宫人给咬得鲜血淋漓,他这暴虐做法惹恼了丽嫔, 小小年纪就能一口咬掉宫人一块儿肉, 长大了还不得动辄就要人性命?
奔着养母的职责, 丽嫔决定要对他严加管教。
丽嫔出身书香世家, 她家里的男丁都是自打三岁上就开始启蒙, 四岁就上族学, 为着科举, 冬学三九, 夏学三伏, 寅时末就起床,亥时末才睡觉。
家里的兄弟们别说打骂下人了,一篇文作不出, 甚或着一段书背不出,都要招致一顿戒尺惩戒。
戒尺在丽嫔的心目中有无上威力, 它能令得那些狂悖之徒戒骄戒躁谦虚谨慎,还能令得那懒惰之徒废寝忘食专心致志。
她那一代大儒的祖父就曾说过:“所谓循循善诱敦敦教导,俱都比不过一把戒尺。”
于是丽嫔对着三皇子亮出了她的戒尺。
每日里除了去上课, 再不许踏出钟粹宫西偏殿一步, 若不遵守,十戒尺。
先生布置的功课,完成的不好或者不会做,二十戒尺。
胆敢辱骂各位母妃或者咬伤宫人, 三十戒尺。
胆敢满含恨意瞪视丽母妃, 四十戒尺!
宣布完了新规矩, 三皇子被宫人按着跪在丽嫔面前领了三十戒尺。
罚完了三皇子,坐在椅子上的丽嫔对着他语重心长地道:“你也别怪我手狠,我是为着你好,你性子暴虐没有规矩,如若不把你这习性给你掰过来,长大后且有你的苦头吃。”
为我好?为我好会打我?苦头?笑话,自己会吃什么苦头?
低着头哭哭啼啼的三皇子在心里把丽嫔大骂了一顿,阿娘早就说过,这天下就是我父皇的,以后说不定就是我的,哪怕不是我的,也是我兄弟们的,我是龙子凤孙,除了你这个贱婢,谁敢给我苦头吃?
不过咬伤了个宫人而已,这有什么?上次那个宫人惹得自己不快,阿娘直接命人把他给杖毙了。
宫人是人吗?他们不过是伺候我的奴才,是父皇养的狗!你个贱婢居然为着一个奴才打我三十戒尺?三皇子心里恨毒了丽嫔。
除了乳母,伺候他的宫人全是丽嫔的人手,乳母跪在一旁一声都不敢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皇子被三十戒尺给打怕了,哪怕一腔子的愤恨怨毒,还是没敢反抗,哭哭啼啼地睡着了。
挨了打,两只手心又肿又疼,哭着睡着的三皇子做梦了,他梦见阿娘回来了。
父皇抱着自己坐在钟粹宫的主殿里,阿娘挨着父皇站着,温母妃跟丽母妃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自己把红肿得手心给父皇阿娘看,父皇勃然大怒,阿娘指着温母妃跟丽母妃断喝一声:“给本宫杖毙了这两个贱人!”
板子一下一下打在她们俩身上,挂着一脸假笑的温母妃不笑了,板着一张脸的丽母妃脸也板不住了,她们连个连哭带喊,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
睡梦中的三皇子高兴得“嘿嘿嘿”笑了起来,睡在他脚踏上的乳母被他笑得惊醒了过来,听着三皇子的嘿笑,乳母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真是个娃儿呢,才挨了打还笑得出来。”
西偏殿里的三皇子嘿嘿笑,东偏殿里的七皇子却在哇哇哭。
乳母把他抱在怀里摇来摇去,还轻声给他唱起了乡间的小调,诸多的抚慰安抚不了七皇子,他还是一声接一声,哇啦哇啦哭个不休。
跟七皇子仅一墙之隔的李贵人被闹得睡不着,她在侍女的伺候下爬了起来,喝了两盏凉茶都没能压下心里的火气,她忍不住跟侍女抱怨:“我竟不知一个孩儿居然能如此呱躁!”
听到七皇子啼哭,李贵人满腔的火气压都压不住。
这孩子委实太闹了,白日里她做诗,正是灵感勃发的时候有,眼看一个绝妙好句就要出来了,结果这孩子哇啦哇啦一阵哭,灵感飞了,绝妙好句死活憋不出来了,憋闷无比的李贵人只得放下了笔。
好容易等得七皇子不哭了,李贵人捧起了诗集,作不成诗,读也可以。
对着绿纱窗外的芭蕉叶念一首幽怨的诗词,品一品诗里的深闺寂寞,再想一想自己所处的高墙后宫,李贵人热泪盈眶。
正在此时,哇啦哇啦的哭声又响了起来!简直岂有此理,李贵人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是啊,这七皇子因何昼夜啼哭呢?”侍女也心浮气躁,她日夜跟着主子伺候,睡得比主子晚,起的比主子早,好容易睡下了,又被吵醒,主子不睡她也不能睡,又累又困一腔子怨气无处发泄。
“去问一下乳母,七皇子因何啼哭不止。”李贵人坐到书案前,捉起一本诗集来对着自己扇了两下。
侍女披着小袄去了,没多大功夫就回转了过来:“乳母言说七皇子夜里盗汗惊悸,身子不爽利才哭的。”
“太医说了,他这盗汗惊悸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好儿的,得长期调养。”李贵人拧紧了眉头:“这可如何是好?”
“不若令人把他迁到最南端的耳房里去。”侍女给主子出主意:“好歹离得远些,听着不是那么吵闹。”
“言之有理!”李贵人又拿诗集扇了扇风:“现在就令乳母抱着他过去吧,东西明日里再收拾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