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也不至于。”王青青温声细语安慰沮丧的少年:“如果你也有枪,咱俩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如果你的兄弟们都能配备上枪|支,那我就必死无疑对不对?”
“姐姐对我们有大恩,我这条命都是姐姐的,又怎么能跟姐姐动手?我不会,兄弟们更不会!”石臼梗着脖子涨红了脸急急忙忙地分辨。
“打个比方,打个比方而已。”小小的少年着急了,王青青赶紧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抚他:“假设我们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着急上火的石臼被王青青搓了几下脑袋后终于老实了,尽管如此,他也不愿意把自己和姐姐放到敌对的位置上,假设也不行,因此他回避着答道:“那要是不认识的两方人马争斗,自然是谁的人多枪多谁厉害。”
“嗳,你明白这个道理就行。”王青青点头:“石臼啊,你要想保护我,就得有更多的人马枪械,你说对不对?”
石臼又沮丧又难过: “帮派里都是能互相卖命的好兄弟,人马我倒是还能组织起来,可这枪械,我一穷二白,却实在弄不来。”
这一刻,石臼深恨自己无能,姐姐说得对,现在是火器时代,津门那么多混混,骨头极硬不服大总统的也不是没有,公衙去拿人的时候,奋起反抗的也不鲜见,却又为什么全都翻不起浪花?还不是没有枪械?不听话不服管教的,公衙的差人直接一排枪打下去,各个死得不能再死了。
大总统和革命党合伙儿逼退了皇帝,为什么是大总统做了大总统的位置,那些整天在报纸上呼吁来呼吁去的革命党人却被大总统给撵得无处藏身呢?还不是因为大总统有枪有炮有北洋军?
没有枪械,自己这些人都是给人送菜的靶子,连保护姐姐的资格都没有,自己本就有一大帮过命交情的兄弟,如果再给兄弟们配备上枪|支弹|药,那不是就能去保护姐姐了?
“大盛昌就如一块儿肥肉,我这个新工厂也极重要,如若开始正式生产,盈利必定能刺痛人眼,财帛动人心,不知多少人盯着我叶家的老父弱女眼馋不已……” 王青青红了眼眶看着眼前一脸迷茫的小少年。
“姐姐你别怕!谁要想伤害你,得先把我,和我几百个兄弟们的命拿去。”石臼说得极有把握,以前兄弟们在码头上为了挣一口饱饭,都能同人拼命,现在姐姐给兄弟们的家眷都提供了一份安稳的活计,为了能保住家眷的这份安稳,为了这如山之重的恩情,兄弟们包括自己,把命豁出去也是极情愿的。
“石臼啊,你人品周正,有恩必报,是个顶顶好的好孩子,你要真想帮我,就……”如此这般,王青青一通劝说后,石臼被她认成了干弟弟,安排到了洋人的学堂去读书。
对于王青青的安排,石臼内心很有几分窃喜,他对王青青极尊重极爱戴,在他心目里,王青青就是天上纯白无瑕圣洁的云,而他自己就是街上那任人践踏的污泥,他同王青青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如果平日里王青青提出这要求,他必定自惭形秽不敢应承,可现在王青青的处境如此艰难,而他却能帮上忙,因此对王青青提出要认他为义弟的建议,他哪怕满心惶恐,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大总统打击混混,你就不好再以帮派的名义领导你的兄弟们了。”王青青极慈爱地看着石臼:“我认你为义弟,你就是我叶家的干少爷,把你的兄弟们组成一个保安队,专门负责大盛昌和我这新工厂的安保工作,你们有了正经的身份,公衙的人也不能再针对你们。”
什么帮助她,说来说去,都是姐姐为了给自己这些活得如同烂泥样儿的人一个正经出身,才找的借口罢了。
回忆完了姐姐的仁心善举,红了眼圈的石臼把金便士揣到了自己兜里。
现如今兄弟们经过英国教官近两年的训练,已经很有样子了,如今形势突变,战争说不得即将一触即发,已经到了兄弟们出力的时候了,下午兄弟们就将被分到大盛昌各个工厂担任守护之责,保护大盛昌,就是保护姐姐,就是保护这许多人的饭碗,中午吃饭时自己得找机会同他们碰个面再交代一番,务必要让他们谨慎上心。
打定了主意,他抬起头把涌上眼眶里的眼水逼回去,平静了情绪后对着史密斯粲然一笑:“可怜的约纳斯先生大概被你打击得正在嘤嘤哭泣呢!我去安慰安慰他。”
“哦!老天!他不会这么脆弱吧?”史密斯眨了眨眼又揉了揉自己通红的大鼻子:“亲爱的石臼,如果那个老家伙很难过的话,我……你能代我向他道歉吗?”
“当然可以。”石臼好笑的点头:“如果他不愿意接受,你能再去找他亲自道歉吗?”
“这……” 犹犹豫豫的史密斯看着石臼越皱越紧的眉头,不由得痛苦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脸,伸出两只手摇了摇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好的,好的,看在黄金的份上,我会去亲自道歉的。”
“兄弟,如你所言,你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石臼打了个呼哨:“记得催一催你表兄,米尔斯手榴弹的设计图和毛瑟枪一个价格,如果他能弄来轻机枪的设计图,酬劳就是毛瑟枪的三倍。”
“上帝,他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能乐疯了,我相信他一定会尽力的。”史密斯顾不得纠结自己得给德国佬道歉的事儿了,他转身回屋:“我要收拾一下去邮局给他打电报。”
石臼看着着急忙慌的史密斯微微一笑,手插在裤兜里施施然追着王青青去了。
经过两年多的蓄力,“最美士”工厂里几款主打枪|械的设计已经非常成熟了,刚一送出样品去,订购者就络绎不绝,今天就是第一次出货的日子。
“最美士”的名头已经打了出去,虎视眈眈的不止有客户,还有对这只金母鸡眼馋得流口水的饿狼,撒出去的那些眼线晚些时候必定有消息回报,自己得抽时间去见见他们。
石臼插在裤兜里的手一边儿转动那枚金便士,一边儿暗暗思忖,下午又得逃课了,真是愧对姐姐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