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自己能将荆州守护成如今这番安定的光景,定不比别人差,又何必让别人来胡乱治理荆州呢?
刘一心将昭阳公主视为狼贪虎视之人,与紫金教并无不同,却忘了,昭阳公主本就拥有讨伐史明、整顿乾坤的资格。
而今日之战,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他郑重问:“崖州军当真不会伤害百姓?”
严格颔首:“不会。”
他身旁跟着千余兵卒,皆大节凛然,气冲霄汉。
刘一心心知负隅顽抗没有意义,反而徒增伤亡,遂抬首看向段奎:
“段统领,开城门吧。”
段奎身形猛地一颤,怵目惊心道:“刘一心!”
“段统领,咱们尽力了。”
他们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荆州城已经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他不知道等待荆州城的将会是什么,他只能赌,赌崖州军的话是真的,赌那位殿下是仁慈的。
段奎痛心疾首,眼眶通红。
却也清楚,荆州城大势已去。
他狠狠拍向城砖,不得不下令开启城门。
震天雷之后,荆州驻军和百姓早就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段奎一声令下,城门缓缓开启。
城内守兵和百姓,自发站在街道两侧,等待崖州军入城。
严格依旧擒着刘一心,以防万一。
段奎失魂落魄地走下城楼,立刻被崖州军押住。
片刻后,崖州军贝联珠贯,济济跄跄,井然有序地进入荆州城。
金芒万丈下,谢绥纵马踏进颓败的城池,左右匪匪翼翼,讲若画一。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面貌。
令人震惊的不是他俊美的容貌,而是他富于春秋的年岁。
谢绥看一眼杨继安,杨继安立刻会意。
少年扯着嗓子喊:“各位乡亲不用担心,咱们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老百姓面面相觑,却强忍害怕没有离开。
刘一心笑着说:“大家都回家去吧。”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崖州的军爷,刘知州和段统领都是好人!军爷能不能不要杀他们?”
杨继安道:“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杀了他们?别胡思乱想,都回家去吧!”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得到承诺,老百姓依依不舍地离开。
街道上只剩下崖州军和荆州驻军
谢绥吩咐道:“严格你率三千人暂时留守荆州。”
“是!”
他又转向刘一心和段奎。
“请二位走一趟崖州。”
其余驻军暂时留在荆州由崖州军监管。
从荆州到崖州,得先经过越州。
而今,越走已经成为君清氿手底下的粮食生产基地和海贸基地。
刘一心和段奎,一踏上沧州地界,便被眼前茂盛葱郁的景象所吸引。
“真好啊。”刘一心由衷感慨道。
杨继安凑到他们跟前,骄傲道:“这都是殿下的功劳!”
“你们殿下才十七岁吧?她真有这么大能耐?”段奎不由冷嘲。
他一个手下败将,倒是瞧不起别人来了。
杨继安一针见血:“要是不厉害,段统领亲自守城,怎么连一天都没守下来?”
“还不是你们搞的小把戏!”段奎郁郁道。
要是正面交战,自己不一定会输!
杨继安白他一眼:“输不起!”
为了运输便利,越州如今的主干道多以水泥路为主,单是这平坦干净的水泥路,就足以让刘一心、段奎二人惊异感叹。
“是我狭隘了,之前竟以为范公……”刘一心摇首苦笑,“若能见到范公,我定稽首告罪。”
段奎无奈:“亲眼见到之前,不愿相信乃人之常情。”
毕竟《观崖赋》里将崖州描述成天堂一般的存在,谁愿意相信?
刘一心道:“就算不信文中所言,也要相信范公高风亮节。”
“我看你们读书人就是迂腐!”段奎道。
刘一心索性不再和他争,而是找杨继安攀谈起来。
他相貌周正,气质清和,说话又有礼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虽为阶下囚,却不见丝毫颓丧之气。
“这位小将军怎么称呼?”
“我不是将军,我叫杨继安。”
“杨小兄弟,不知有没有《观崖赋》文稿,我想再拜读几遍。”
杨继安呲牙一笑,“你还真问对人了!”
他从胸口掏出一份文稿,小心翼翼展开,不舍地递给他。
“你可要小心点,别弄坏了。”
刘一心见他虽为行伍,却这般珍惜文稿,不由好感陡增。
“看来小兄弟也推崇范公?”
杨继安摇头:“我就是觉得他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