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脸呢?你说联盟对你的处罚是假的,你是冤枉的?】
【我直接yue了,这个主播之前说要相信官方的判定,说自己没开挂,现在官方判定他假赛他又不承认,直接否决官方的处罚公告】
【真的是驰名双标狗】
【已举报,不谢,顺便我要打听出来你去的是top2哪所,我一定接着去举报】
……
一片骂声中,贝霄淡定地打开网页,查自己这些天怕影响状态一直没查的事情。
他的手机又响了,是个语音通话,屏幕上显示着沣的名字。
他盯着看了片刻,选择接通。
电话接通,闵沣言的声音似乎有些小心翼翼:“贝霄,你还好么?”
他看到这个消息后,手比大脑的反应更快,直接打语音电话给贝霄。
打了之后他才觉得可能不太合适,却舍不得挂断。
他想听听贝霄的声音,想确认对方此时的状态。
“挺好的呀。”
贝霄的声音似乎很开心,像一只捕食成功的猫咪,闵沣言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贝霄的神采飞扬。
他沉默片刻,声音如常地继续问:“怎么,有什么好事么?”
“天大的好事。”贝霄笑着说,“我被top2录取,考上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闵沣言跟着笑了,“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恭喜你,小孩。”
“所以,小孩,要不要出来喝酒庆祝一下?今晚你是个大人,我允许你喝酒。”
电话那头的贝霄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好,走吧。”
“我在酒店大堂等你。”
贝霄很快就换好衣服戴上口罩下楼,在大堂看到了闵沣言。
闵沣言正站在大堂休息区旁,一米九左右的身高让他显得鹤立鸡群,休闲裤下的长腿分外惹眼,只不过他五官和气质都偏凌厉,很少有人敢主动上前搭讪。
贝霄走过去的时候,闵沣言只揉了揉他的头发,什么都没问,就说:“走,带你去感受成年人的快乐。”
闵沣言开车带他去了附近的酒吧。
酒吧里放着重金属音乐,昏暗的背景下,刺目的彩色灯光交错闪现,音乐和鼓点节奏很容易让人血脉喷张。
闵沣言拿着菜单,问:“喝过酒么?”
“喝过啤酒。”贝霄十分诚实地说:“酒量一般。”
闵沣言笑笑,勾选一个度数偏低的调酒。
等酒时,贝霄低下头,不自然地说:“刚才抱歉,我不是,不是有意那么说的……”
“我刚才也不是想劝你打职业。”
闵沣言笑着,单手撑着下巴,问:“所以这件事情我们翻篇了,可以么?”
贝霄点头。
闵沣言的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卡座的桌子,“小孩,你之前是不是很关注我,不然不会从DOT-LORD那个id里看出END的影子,很少有人知道我的第一支战队叫DOT,曾经用的id是LORD。”
贝霄怔了下。
他曾经确实很关注。
他从初中毕业那个暑假开始打FPS类游戏,看了闵沣言的比赛,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把游戏打得那么燃爆。
当时他就想过,如果有一天可以打职业,那么闵沣言就是他的职业目标。
可以说,17岁之前的他确实将闵沣言当作过偶像和理想,曾经有段时间就像是粉上了一个人一样,不断地从偌大的互联网挖掘这个人边边角角的消息,在一个电竞论坛上翻到了几年前的评论,得知闵沣言最开始的战队叫DOT,曾用id是LORD.
他没办法否认自己的关注。
恰好此时服务生将酒端上来,他仰头喝了一口来掩饰不自然。
闵沣言当然知道别扭傲娇的小孩在想什么,顺着说:“我原谅你了,我一直很宠粉的。”
贝霄耳尖有点红,没办法否认他从前粉过这个事实。
“其实我刚开始打电竞的时候,大环境要比现在恶劣很多,那个时候大的俱乐部勉强走上运营的正轨,小的俱乐部有今天没明天。”
闵沣言也仰头喝了一口加冰块的调酒,酒液滚过喉咙,很冰凉。
“那个时候我一头热去打电竞,跟家里闹翻了,出去就跟朋友一起组建了战队,那个战队就叫DOT,我的id是LORD,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我朋友就扛不住家里的压力,战队直接解散。”
“解散之后我又就接受了一个小俱乐部的招揽,他们跟我说他们的目标是组建一支世界冠军的队伍,虽然现在成绩一般,但他们有一颗拼搏进取的精神,还在不断招揽新队员,画了一张巨大的饼,以很低的薪水把我招进去。”
闵沣言说说,低声笑了笑,“当年我也年轻中二,觉得要为了理想奋斗,但我跟对方谈人生,谈理想,却听到对方背着我们这些队员商量在转会期把我们挂牌卖出去大赚一笔,以及如果我们能从次级联赛打上去,卖名额的价格。”
“当时我已经打过一些次级联赛,成绩很不错,身价还算高吧……”闵沣言自嘲地笑笑,“他们最想卖的可能就是我,他们签下我的价格很低,转手一卖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我觉得这我忍不了,就用之前做投资挣的钱给自己赎身,赎了之后直接在联盟放出我是自由人的消息,立刻有不少战队抛出橄榄枝……”
“我那个时候憋着一肚子火,又狂傲中二,干脆嚣张地将这十几支战队的战队经理约在同一天谈,每人半个小时的谈话时间,让整个电竞圈看到我的实力,看看这么多战队想要我,狠狠打我原来战队的脸。”
“后来那些战队经理知道我一天见了那么多人,直呼我渣男……”
闵沣言含笑继续说:“这就是我‘渣男’这个外号最早的由来。”
贝霄好奇问:“一天谈了十几个战队经理,最后决定选中PICO,是PICO的什么打动了你?”
“没打动。”闵沣言诚实道:“那个时候我跟家里面的关系有所缓和,我爸跟我签了个对赌协议,他买下一支战队,按照业内顶级战队的标准来运营,按照我本身在行业内的价值给我开工资,如果我在两年内不能获得世界冠军,就老老实实回家按部就班地念书继承家业,如果我能获得世界冠军……他可以容忍我到退役的年纪,让我追求梦想。”
“后来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世界冠军,退役后就用之前攒下来的签约费、比赛奖金和直播分成等等从我爸手里买下了PICO。”
“不过最初买下来那段时间我要重新开始上学,也没什么时间管,都交给经理人去打理……”
贝霄猛然抬起头问:“你是一退役就买下了PICO?”
“对。”闵沣言点头:“怎么?”
“原来是这样……”
贝霄低喃着,自嘲地笑笑。
他之前从未考虑过闵沣言是什么时候买下PICO的,却没想到……是两年前。
两年前就买下,那么一年半前PICO俱乐部的老板应该也是他了。
有时真的是命运弄人,整件事情跟闵沣言似乎没什么关系,但如果PICO当时可以好好审查,也许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但说白了,就是他当年人微言轻,不值一提。
他酒量不太好,今天却出奇地能喝,直接仰头将所有调酒都灌下。
闵沣言皱着眉头,却来不及阻止。
“沣神……”贝霄低声说:“谢谢你今天带我来喝酒。”
很多事情到现在说了也没有意义,过去的就过去吧,他自己的仇,他会亲自报。
之前他怕影响比赛状态,什么都没做,现在他比赛打完,可以好好跟傅诺算一下总账。
他忽然笑了笑,“我现在很开心,特别开心,真的。”因为他已经逐渐变得强大,可以亲自报仇。
闵沣言挑眉,看到贝霄露出张扬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笑,不多问什么。
“我明天坐飞机回去。”贝霄抬起下巴,“我有正事。”
“哦?”闵沣言笑问:“什么正事?”
“我要回去等我的录取通知书,听说没多久就会寄到。”他得意地继续说,“我家就出过我这么一个大学生,还是这么牛掰的大学,我一定要去好好炫耀一下。”
闵沣言也被逗笑了,没强求。
“好。”他问:“明天几点的票,我去送你?”
“不用麻烦你了。”贝霄摇头,“明早钱崧叫了辆车来接我们。”
“小孩……”闵沣言缓缓说:“你可能忘了一件事情。”
“我的笔记本还落在你那边,我今天喝了就不能开车,司机来接我,我明早才能去你那边拿。”
“别忘记,我们还有一个笔记本的约定。”
贝霄心头一跳,忽然觉得这有些像对方落了什么东西在他家中。
**
那天晚上他们喝到了十一点多,从吃鸡开始聊到各种FPS类别的游戏,之后又一起吐槽蓝洞。
吐槽到了深夜,考虑贝霄明天要赶飞机,闵沣言就叫司机来接他们。
车开到酒店楼下,贝霄拉开车门下去的时候有点想问闵沣言要不要上去拿笔记本,但还是没问。
就……明天吧。
他一边走回房间一边散酒意,到房间后他打开闵沣言的笔记本,用这台笔记本最后做一件事情——
写举报邮件给蓝洞
他将前几天的录音打包好发到PUBG官方赛事组委会的举报邮箱里,之后附上傅诺的行为。
早在看到傅诺找苏陌阡单独谈的时候,他就去商场买好一支录音笔,方便随时留下证据。
如果说当年他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太过单纯,忘记给自己留下凭证,现在他吸取教训,重新做人。
傅诺这个垃圾玩意,他前两天懒得搭理是不想影响比赛状态,为了一个辣鸡让他得不到冠军不值。
现在他冠军到手,是时候收拾这个道德值为负数的玩意了。
**
闵沣言坐车回家的时候,看到刚十一点多,电竞人不可能睡觉的时间,脑子里一个冲动就给人打电话。
“帮我查一下贝霄当年的禁赛是怎么回事,还有,傅诺……”闵沣言揉了揉额角,声音懒洋洋的,贝霄今晚提到PICO的语气不太对,可能当年跟PICO有什么关系,“再查一下傅诺进PICO之前的事情。”
贝霄肯定很早就认识傅诺,并且在对方进PICO之前结仇。
之前他本着尊重隐私的态度一直没查,但现在……
他家小孩不能让别人给欺负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新回忆起往事的原因,贝霄当晚做梦了,梦到了很多零零散散的事情,都是从前发生的。
刚上高二时他就玩了吃鸡,展露出非同寻常的天赋,那个时候他打亚服,刚枪贼6,后来有战队教练联系他,问清楚他够可以打职业的年纪,就问他要不要来打职业,还说一来就给他的位置,并且报出了战队名字——OUQ。
他特别心动,去查了一下这个战队,虽然是二线战队,但在PDL里面也打得不错,有希望晋升到PCL里。
况且对方给的是一个位置,一进去就有比赛打,如果他足够厉害,就可以跟战队其他人一起打进PCL。
他查过,一般人去了战队都要从青训营打起,要么是冷板凳,OUQ给的是一个非常好的条件,他就去跟父亲商量。
他父亲很开明,直接同意了,并且亲自送他上飞机,祝福他职业顺利。
贝霄在OUQ里过着白天训练打靶打游戏,晚上睡宿舍的日子,虽然苦却也很充实。
当时OUQ的队长就是傅诺。
傅诺那个时候二十一岁,待队员体贴温和,从不发脾气,在战队内人缘很好,贝霄最开始也很喜欢他,可惜好景不长。
没多久就有人联系贝霄,让他在PDL里打假赛,非法组队,直接给他开了十万块。
十万块是一笔很大的巨款,OUQ给他这个新人的开价也不过一个月税前一万多而已。
但贝霄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直接将对方拉黑,
他从小被宠着长大的,还带着些高中大男孩特有的天真和腼腆。
因为当时不懂,再加上跟管理层和新教练不熟悉,他只将这件事情告诉队长傅诺,但没想到这是他噩梦的开始。
要他打假赛的电话过去后,过几天的某次级联赛中傅诺有事请假,他们上了替补,比赛的时候和另外一支队伍在一个房区里做了邻居,因为圈形刷在对面那边,他提议说要打。
“不打了吧,反正也打不过……”
“别冒险,我们直接绕吧。”
“对呀对呀,我们别跟对方打了,真的不行……”
他独木难支,只能选择跟队友一起绕路。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两次,他察觉出来不对劲儿,后来不管队友这么说,他也自己一个人冲,能带走一个就不亏,带走两个就是赚了。
那一天后面三局他都是一个人冲的,结果并不像他之前想得那么坏,他反应快技术好,第一次没经验一换二,后面就一换三,最后一次直接一穿四灭队。
队友们脸色很难看。
当天回去他就想向管理层举报这件事情,却接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他父亲生了重病,需要做手术,手术费和后续的营养费用十分高昂,医保报销完了还要十几万……
而且,手术不是百分百成功的,有很高的失败概率。
他那个时候完全都慌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凑钱,他刚打了几个月职业,工资加一起也不过三四万,还被他花了一部分,年轻人花钱大手大脚没个攒钱的概念,他当时手里只有一万多。
那个时候他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是个小城镇上长大的孩子,父亲是个普通的公立初中老师,工资不多没什么钱,有限的钱全花在贝霄身上,给他最好的教育,买最好的用具,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单位分的房子,就没剩下来什么存款。
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直接在基地外面哭了。
那天是十一月底,雪下得很大,天空都是灰暗的,雪融化成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交错在他脸上,他也分不清楚什么是泪水什么是雪水。
这个时候队友小马带着大帽子出基地买东西,看到贝霄坐在雪地,惊愕地走过来问:“贝霄,你怎么了?”
“我父亲病了……”贝霄声音沙哑,“需要好多钱,好多好多钱,我没有……”
“我找管理层问过,预支工资最多支一个月,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