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赢的。”
藤原拓海的眼睛亮晶晶的。
说着这样的话,他定定地注视着高桥凉介,声音透过车窗玻璃被按下的缝隙传出来,问出了曾经在碓冰山路时问过的问题:“凉介先生希望的取胜方式,是哪一种?”
说出这话的他,显然丝毫不觉得在其他人绞尽脑汁也想要取胜时,还在烦恼着要以什么方式去赢的自己有多可恶。
而作为唯一的听众,高桥凉介却也只是理所当然地笑了笑,语带纵容地回答:“以你认为最适合的方式就好。”
“我怎样都可以。”藤原拓海这次却是难得的固执:“凉介先生喜欢的呢?”
“如果一定要问我的话,”高桥凉介微微垂眸,眼底盈满了柔软的笑意:“是希望你用最安全的那一种吧。”
“诶?”
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藤原拓海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
安全的方式……
啊。
凉介先生指的应该是失手概率最小、利用马力优势在最后直线路段超车的保险获胜法吧。
毕竟十年前就已经有过一次悟错意思的尴尬经验,藤原拓海自认这次绝不可能再产生误解了。
“就像京一先生的做法一样,对吗?”他聪明地抛出了凉介先生曾经的原话,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却没留意到在须藤京一的名字被说出口的瞬间,那幽蓝色的眸底渐转暗沉,淡淡的笑意也被无声隐没。
琦玉县第二回 合的下坡赛,很快正式开始。
尽管对‘和藤原拓海一对一地竞技’的事相当抵触,可坂本自打坐上驾驶室后,就没想过要敷衍对待。
在赛道条件相差不远,车子性能远超对方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应该尽力放手一搏的吧。
他有着不擅长追击和超车的自知之明,因此干脆一开始就扬长避短,选择了先行。
在这条山路上,他并不需要担心会在开始路段被超:一来是因为开始的直线部分很短,十几秒后就会结束、进入第一发夹弯,并没有让86发挥全油门马力的空间;二来是路面太窄,只要自己不是贴着护栏的状况,后车就不可能找到能钻进来的缝隙。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坂本决定忠实地采取防守的路线,争取极大程度地对后车的行驶线进行干扰。
“3——2——1——GO!!!”
倒数结束的瞬间,红色的卡布奇诺就与黑白配色的AE86同时弹射出去。
比赛的两人从本质上,其实都是具备一定赛事经验的职业拉力车手。
在彼此知根知底——或者是自认对对方足够了解——的情况下,他们从一开始就都默契地选择了毫不留手,以看似放松从容的姿态释放出了全力。
“真是难以置信。”史浩在倒数时就站在两车旁边,能最近距离地感受两车以急速呼啸而过的惊人气势,耳膜都被那尖锐刺耳的胎噪和车身突入前方的破空声给刺痛了:“拓海的86在转数逼上一万以上时,的确能释放出接近260ps……但那部卡布奇诺是怎么回事?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它最高也只有130ps吧?才是拓海的一半啊?”
从86在视野里消失的那一刻起,坐在ONE BOX开场的后备厢前的高桥凉介就静默地阖上了眼,像是在闭目养神。
听到史浩的疑惑后,他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开口解释。
还是高桥启介得意洋洋地开了口:“史浩,你都跟那家伙这么熟了,竟然还问得出这样的话吗?可太不像话了啊。”
如果说一个多月前的他还一窍不通、只能模模糊糊地凭感觉评价的话……
通过大哥的教学、以及坐在86和FD助手席的体验、加深了对对方跑法了解的他,竟然能说出一些理论了。
“86刚出现的时候,很多人不都走进了‘马力小的车子敌不过大马力的车子’的误区吗?”高桥启介笃定地说着:“事实上,越是马力大的车子,的确会对车手在油门控制和轮胎使用上的技术有越高的要求。但对技术好到变态的那家伙而言,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吧。”
“卡布奇诺之所以快,当然因为这是在下坡道,能让它充分占到车身轻轴距短、足够敏捷的便宜。”他不假思索地完成了解释:“而且这条公路一直到最后的路段前,都是频繁的中低速弯,对那种好操控到极点的车子,简直是随时随地都能漂起来的优势场地。”
“咦?”史浩听到这里后,顿时有些不安:“那情况不就对拓海很不利了吗?”
“什么啊。真正问题的关键,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高桥启介一挑眉,顺手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叼在嘴里,以含糊低混的嗓音继续讲着:“卡布奇诺在弯道上虽然会快得出奇,就算是以藤原拓海的车技,前半段也几乎不可能找到超车的机会。但它为换取轻量化而牺牲的马力实在太多了,在最后的直线路段,这样的缺陷就会是致命的。”
史浩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高桥启介说完后,他一边嘴上附和着,一边与同样露出了白日见鬼表情的中村贤太,交换了震惊的眼神。
真是可怕……从认识藤原拓海的那天起,才过去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吧?这真的是曾经那个一听理论就头疼摆手,避之唯恐不及的启介吗?
这样的蜕变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算启介自身确实拥有绝高的天赋和不懈的努力,进步能这么神速,恐怕也要很大程度上归功于藤原拓海的用心。
山顶起点处的气氛是平和的沉默,而从一开始就没有保留实力的两名拉力车手,则以几乎舍弃所有安全因素考虑的磅礴气势,在这漆黑的山路上风驰电掣着。
“呃。”
就算控制住了自己的视线、不去频繁地扫视后视镜,坂本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从身后不断传来的强烈压迫感。
那种实力强大得仿佛随时可以动手,却偏要游刃有余地跟着,就像是享受着对拼命逃跑的前车施展残酷折磨的过程。
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明明已经用最极限的速度入弯了,后车跟他保持的距离,却始终没有过任何变化。
事实上,最能给他带来心理压力的,并不是两车之间的距离被忽然拉近、或者忽远忽近的车距。
而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不管是节奏还是距离,从头到尾都被后车精准地控制着。
让这期间发生的变化,小到了仿佛用肉眼无法分辨的程度。
“原来跑在这家伙的前面,会是这么恐怖的体验吗。”
坂本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些微的后悔,无声地苦笑了下。
只是他同时也清楚,要是跟在对方身后,下场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