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不管无辜的城岛俊也怎么抛出话题,藤原文太都臭着脸只顾吞云吐雾,不肯接话了。
特别是在眼角余光留意着跟那个高桥凉介待在一起后,就再没从两车夹缝里的视线死角中出来,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的笨蛋儿子的情况后,这份不爽顿时加剧。
真是……
他暗骂了声,却不知道骂的是谁。
身边包括城岛俊也在内的PurpleShadow队员在讨论着紧张的赛况时,他只紧皱着眉,神游天外。
直到叼在嘴里的烟烧到尽头,自然熄灭时,他才板着脸将烟头收了。
算了。
反正不管从身材外貌、还是身家背景来看,自家的小鬼都是高攀了对方。
只是没想到,会亲眼看到这种会对中年人心脏不好的画面……
果然不该来这一趟的。
高桥启介与星野好造的上下坡混合赛,果然持续了很久。
当两人的拉锯战进入第三轮的时候,藤原拓海终于从刚才那个巧克力味的吻里回过神来了。
他特意搬出来的折叠床,现在成了两人理所当然地亲密坐在一起的座椅。
到底是派上用场了。
不管是对手还是观众们,甚至是D计划的其他成员,注意力都落在了正在激斗的两车身上,并没有人过多注意这个仿佛独属于恋人的小空间。
更没有人发现,分坐在折叠椅的两侧,手臂亲昵地贴着的两人,手竟然是十指相扣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藤原拓海才想到要问:“在这次的比赛前,凉介先生具体给了启介先生很多提示呢。”
这样的做法,自从D计划开始以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高桥凉介一向都倾向于培养车手独立思考的能力,而不是过度依赖外界的指示。
尤其是对高桥启介这类身体反应快于大脑思考的纯直觉系,当到了最激烈的比赛关键点,恐怕只有扎实的肌肉记忆和野兽本能才会派上用场吧。
“嗯。”高桥凉介淡笑着说:“由于他的油门控制和小舵角转弯技术都大有提升,我额外给他加了车况控制方面的训练。面对前所未有的强劲对手,正好是对刚将三者结合的他的最佳考验,才给了最具体的指示。”
藤原拓海点了点头:“启介先生虽然表现得很不耐烦,但真的坐下来学起理论时,却上手很快呢。太让人羡慕了。”
天赋能让车手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但要走到更远,却需要充足的理论知识。
这样的才华、毅力和亦步亦趋的引导,的确好到让无数人嫉妒的地步啊。
高桥凉介听着,有些忍俊不禁:“是这样吗?”
——要是让启介听到的话,恐怕又要生闷气吧。
藤原拓海却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十年前的他通过老爸和凉介先生的引导,深刻地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时,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以至于他去英国以后,也不可避免地走了不少弯路,才自学到了一定的工程知识。
但作为一名想要达到最高水平的车手,绝大部分时间都要投放到实际的赛车和应对车队以及赞助商上,要想花费大量精力去‘充电’,那简直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靠着半从实战里摸索、半从通过书本自学里汲取的理论,前期只能说是刚好够用。
直到出车祸后,令意识到事业被彻底摧毁的他感到最为痛苦难熬、不得不做其他事情来分散空闲的注意力时,才重新拿起了书本。
为了不自暴自弃,他如饥似渴地攻读着晦涩难懂的书,将全部时间都倾注进去。
倒是也因此因祸得福,在出院后得到多宁顿学院的工作了。
再没有办法踏进顶级赛场的他,哪怕感到痛苦到了极点,也依然想留在离梦坠毁时……最近的地方啊。
在那样惨烈的经历后,他倒是更能深刻地体会到曾经被迫割裂梦想、只以能被家人接受的另一种方式进行赛车事业的凉介先生,究竟忍受过多么厉害的痛楚。
想到这里,藤原拓海心念微动。
他微偏了下头,看向那张英俊的侧脸,鬼使神差地问:“那个……”
高桥凉介也看向了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藤原拓海有些紧张地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十年后的凉介先生,没有当车手,也没有做领航员,而是按部就班地读完了医科,在群马医院做了一名非常优秀的外科医生的话……”
“拓海。”说到这里时,高桥凉介却忽然出声打断了他:“在你的假设里,我有遇见过你吗?”
藤原拓海怔了怔,默默地点了下头。
高桥凉介微微颔首,歉然说:“抱歉,打断了你的问题。”
“没什么。”藤原拓海摇了摇头:“就只是想问凉介先生,如果让那样的你回到十年前,你会做什么呢?或者说,会选择改变什么呢?”
高桥凉介微微一笑,回答得极快,语调也极认真:“那样的我……会最感到后悔的,一定是没有主动开口,申请成为藤原车手的领航员吧。”
藤原拓海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僵了片刻,才轻声说:“是、是吗。”
他的心一下跳得飞快,有些不敢看凉介先生了。
但却按捺不住心里突然冒头的另一个想法,在几次欲言又止后,没忍住开口问:“那个,还有个问题。”
高桥凉介静静地凝视着他,目光温和:“嗯。”
“我有一个很大的秘密。”藤原拓海低声说:“或许永远都不能告诉你,你会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