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终于送走了大房的仆妇。当然,也搭进去不少好东西,年礼光是缎子,就比往年整整多上一倍。
晚间,用过饭之后,徐老爷打发走下人,板着脸坐在那里,看着徐玉郎,说:“玉儿之前还说为父关心则乱,你呢?说话简直不过脑子,连参加科举这种事情都说出来了。”
前日,徐家大房的仆妇以孝压着徐玉郎,让他过年回金陵老宅,徐玉郎一时心急,把明年要参加春闱的话脱口而出。徐夫人在一边听得直瞪眼睛。
徐玉郎抓抓头,笑着说道:“横竖大房的仆妇已经走了,我去不去科考,他们又不知道。”
“胡闹!”徐老爷瞪了他一眼,“我当年教过你什么,这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别人总会能知道的。一个谎言,要用成百上千个谎言来圆。你若是不去科考,被大房知道了,你怎么说?病了?那位那么精明,总会被她瞧出破绽来的。”
徐玉郎眨眨眼,转头看向徐夫人。
“这次娘亲可不帮你。”徐夫人说道,“本来让你着女装,就是个权宜之计,想着生个男娃娃就让你换回来。怎料着了大房的道,到现在才又有了一个,还不知男女,你居然还要说去科举。”
“其实玉儿说要去科举,也并非一时头脑发热。之前儿子读书,前朝不是也出了一个女丞相。”徐玉郎一字一句地说道。
徐老爷知道徐玉郎一向有主意,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考量。
“玉儿是怎么想的?”
“即便娘亲肚子里这个是弟弟,等他长成,至少得七八年。这段时间,咱家该如何自处?如果是个妹妹,那就更得久了。”徐玉郎说道,“娘亲在汴梁又生了一个,这个消息可是瞒不住的,到时候大房还不定怎么磋磨人呢。我若是去科考,一朝得中,托了座师,应该就是去翰林院这种清贵地方,熬上五六年,也再好脱身。”
徐老爷人捋着胡子没有说话。当朝以孝治天下,徐家那位若是不要脸面去告他一个忤逆,他真就一点招没有,乖乖地阖家回金陵让她磋磨,若是徐玉郎真能混个一官半职,到底朝中有人好说话。
“不行!”徐夫人在一边赶忙说道,“你马上就十五了,再过上一两年,也就成人了。不能让你跟其他姑娘一样,我这心里已经难受得不行了,再去科考,若是被发现了,可是欺君的大罪,为娘的,怎么舍得?”
“娘亲放心。”徐玉郎笑着安慰道,“且不说女儿这次能不能得中,单说女儿这般身材,十个人里,有十一个不会认出女儿的。”
徐玉郎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徐夫人眼泪就下来了。
“不说富贵人家,单说一般小门小户,这个时候谁家不是仔细给姑娘调理。咱们家倒好,让个姑娘抛头露面。”
徐夫人这一哭,徐老爷跟徐玉郎都慌了,一个递帕子一个递茶杯。
“娘亲不哭了啊。”徐玉郎说着,轻轻地给娘亲擦干眼泪,“再哭可就不美了。”
徐夫人刚好一点,见自家闺女跟个小爷一样,哄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这眼泪流得更凶了。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得让人放在手心里捧着的小姑娘,怎么哄起人来,这么熟练。
“娘亲。”徐玉郎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赶忙把茶杯从徐老爷手里接过来,“喝点水。您听我慢慢说。”
“还说什么啊!”徐夫人又擦了擦眼泪,“我现在都怀疑眼前这个是不是我闺女了。”
徐夫人哭着哭着,又瞪了徐老爷一眼,伸手照着他腰间就是一下。
“都怪你!”
“怎么又赖上我了?”徐老爷觉得自己真是冤枉。
徐玉郎抿嘴一笑,坐到娘亲身边。
“娘亲。”徐玉郎平日都是压着嗓子说话,这次换回原本的声音,又学着平日见的姑娘们的声音,百转千回,才让徐夫人心里好受一点。
“这样才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徐玉郎见自家娘亲不哭了,这才组织语言开了口。
“娘亲,您想啊,我最近几年也是无法出嫁的。倒不如去挣个功名。”徐玉郎缓缓地说道,“再一个家里的举人身份在金陵得用,在汴梁可免不了赋税,日后不得给弟弟买田买地啊!”
“那也不用你挣!”徐夫人说道,“我闺女我心疼!”
“娘亲。”徐玉郎想了想,又换了一种说法,“女儿日后定是要恢复身份出嫁的对吧?这个时候这个身份就算作早逝。虽然如此,但是已逝兄长是个翰林,总比是个白身要强吧!而且那个时候女儿好有二十了,万一再翰林院看上了哪一个,不比盲婚哑嫁要强。
徐夫人心心念念就是她的玉儿日后要嫁个良人,听了这话,这才略微松了松口。所以,徐玉郎摸准了她娘亲的脉,一哄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