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豪没想到自己偶然遇到的黄种人, 竟然真的是个华人，心情挺好的，而心情更好的, 却是那个华人：“我竟然听到中文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中文了！你的声音真好听！兄弟, 你说话, 简直比播音员还好听！”

程豪：“……”他一直觉得自己这具身体很帅，但声音也就那样吧？还有说他说话跟播音员一样好听, 这就有点夸张了……

不, 也不一定是夸张。

程豪突然想到, 这会儿是1980年，国内大把的地方，老师还在用方言给学生上课。

这时候, 在国内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的人，恐怕不多。

而他上辈子是1992年出生的，读幼儿园开始老师就跟他们说普通话, 当时小学里为了确保大家都说普通话，还有一旦说方言就扣分的校规。

他的普通话兴许不完美, 但绝对标准。

“你是来留学的吗？现在又有新来的留学生了？你在这座城市, 是要跟我读一个大学的吧？”戴眼镜的男人更激动了，一边说话, 一边拿出笔，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了什么。

“我不是留学生。”程豪道：“你是留学生？”

“是的，我是留学生！你不是留学生的话，你……”这个男人疑惑地看着程豪。

程豪道：“我是香港人。”

“原来这样……”跟程豪说话的人有些失落, 但还是很激动：“你们香港人不是说粤语的吗？怎么你普通话这么好？”

程豪道：“我喜欢中国，特地学了普通话。”

那人听到程豪的话, 看着程豪的时候，目光更亲切了。

“程豪……”这时候，林禹寻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那个跟他们肤色一样的人。

“竟然有两个！”那人兴奋地说道。

林禹寻不明所以，程豪笑了笑，继续跟他聊了起来。

聊过之后，程豪才知道这人名叫施文筝，是中国开放后来美国的第一批留学生。

他和其他的一些人，在1978年12月，中美建交之前，从巴黎转机来到美国，等1979年1月1日中美建交，他们代表中国发表了讲话之后，又学了三个月的英语，然后就分开进入不同的大学进行学习。

他们有人学医，有人学化学，有人学物理……学什么的都有，而施文筝是学电子工程的，就在这附近的一所大学里读书。

进入这所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就只有施文筝一个，虽然他跟其他留学生有书信往来，偶尔也会打电话，但大家都忙着学习，以至于他们交流的时间很少，也很短。

正因为这样，突然看到程豪，他才会非常激动。

“一起来的同学，有些已经回国了，但我学的还不够。”施文筝叹了口气。

程豪对他已经肃然起敬了。

施文筝说他学得不够，但程豪很清楚，论学识，施文筝绝对可以碾压很多个他。

他成绩其实一直不好，当年要是让他去普通高中参加考试，多半会考倒数，妥妥的学渣！

施文筝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全国选出来的，最聪明的人之一！

程豪非常乐意跟施文筝说话，虽然施文筝说的有些话他听不懂。

施文筝也乐意跟他们说话，双方还相互留下了地址。

施文筝留的地址是附近一所知名大学的学生公寓，程豪留的地址，就是老乔治的家了，他们还互留了电话号码。

施文筝道：“我应该不打电话，电话费有点贵。”

“你手上不宽裕？”程豪问。

施文筝道：“现在已经好多了！当初我们出国的时候，外汇不够，每个人只有五十美元，站在大街上真的是一点底气都没有！幸好来了这边之后，联络处又给了经费，而且每个月都会给我们送支票。”

“那怎么……”程豪有些迟疑地看着施文筝，施文筝的衣服，应该是从国内穿出来的，料子不错，但款式实在不怎么样，而且估计他自己不会洗，这衣服还给洗坏了，上面起了很多球。

“我喜欢买书，就有点缺钱。”施文筝道：“你是不知道，这里有太多国内没有的书了！前些年，国内有些人把前辈们辛苦从国外带回来，辛苦翻译的书和资料全给毁了，现在国内什么都缺！幸好，国家现在是支持引进各种书，各种人才的，但有时候总不能照顾到方方面面……”

早几年国内各种搞活动，手上有本翻译的外国小说都能被批斗，人才和资料毁了很多，再加上这些年美国发展很快，又多了很多书很多资料……施文筝恨不得有个几万块钱让他买书才好。

然而他没有。

程豪听他说话，心情也很复杂。

从他小的时候开始，他的祖国就在腾飞，等他长大，离开自己的国家来到外面的时候，已经不会被人看不起，被人轻视了。

但他却不知道，他的前辈们，为此做出了什么。

聊了一会儿，施文筝看了一下手表，就道：“我不能聊了，我要挑几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