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绑架犯的亲儿子,陆然也同样是往事的见证者。他清楚的记得,顾宴在最开始的一周,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和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里,陆然的父亲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阴毒法子都在顾宴身上尝试了一遍。他甚至还动用了门路,弄了一笼子的毒蛇放进了地下室里。
虽然拔了毒牙,被咬住了也不会致命。但在这样的环境里,恐惧却能被无限放大,即便是个心智坚定的成年人,也多半熬不过去。
可当时的顾宴,只有七岁,毫无疑问的几乎被逼疯。
不得不说,高门养出来的继承人,的确有他的不凡之处。顾宴虽然几乎被逼疯,但却并没有像之前那些小孩一样哭喊哀嚎,他甚至从头至尾,都没有求饶过一句。清醒时,更是尽可能的挑衅,让陆然父亲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免得他心血来潮,向云铮出手。
至于当年只有五岁的云铮,也同样冷静得出乎意料。在最危机的情况下,他竟然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并且开出用云家所有的家产,换顾宴离开机会这样的条件,诱惑陆父。
“你们不放过顾宴,顾家早晚会找上门来。他是顾家继承人,一旦真被毁掉,就不仅是偿命的问题。想必顾家的手段,你们也有所耳闻。”
“但是我不一样,”小云铮将脖子上挂着的形状特殊的钥匙拿了出来:“云家就剩下我一个,生意也都交给了经纪公司打理。具体钱财,都在银行的保险库。这是钥匙,密码和负责律师的联系方式我也知道。你们虽然得不到云家的产业,但是却能得到云家积累至今的财富,只要你放顾宴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云铮抛出的饵虽然危险,但却足以满足贪念。而让陆父动心的,还是云铮的身份。
谁能想到,他顺手绑走的小孩,竟然是华国云家剩下的唯一血脉。
当时的燕京豪门间流传着一句话,说顾家是云家的忠犬。每一辈的顾家人,都会无条件的接受云家人的三个命令。因此,只要云铮说了,让顾家放过他们,那么顾家人纵然恨不得生撕了他们,也依旧不敢动手。
更何况,顾宴已经是个被毁坏的破布娃娃,就是让他走了,也不能说出什么来。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云铮对神志不清的顾宴下了命令,自己跟着陆然父子离开。顾宴被找回后,由于精神问题,不得不送往国外治疗。而云铮这头,陆然父亲为了暂避风声,带着他和陆然躲回老家兴城,同时渐渐生出一个李代桃僵的计划。
陆然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被培养模仿云铮的一举一动。
可惜的是,天道好轮回,他们不过刚踏入兴城地界,陆然父亲就因车祸当场死亡,而云铮头部受伤,失去记忆,除了名字以外,什么都想不起来。至于陆然,则是侥幸躲过一劫,并且还得到了当年云铮作为交换顾宴的银行保险库钥匙。
回忆到此为止,在顾宴的气场威逼下,陆然佯装的镇定终于尽数崩溃。他颤抖着手,将带着体温的钥匙拿出来,低声哀求道:“顾少,放过我,我也是被逼的……云家的东西我没动过,云铮……不是也没事……求求你,放过我。”
陆然是真的害怕,云铮的事情在网上闹大以后,他的养父和养母就把他当成了弃子。而兴城顾家,也像是被抄了家那般,竟在一夜之间变得荒凉清冷下来。就连管家和佣人,也四下离散。
偌大的宅子里,就只有陆然一个人。那种时刻都有可能被猎杀的恐慌感,每熬过一秒,都是度日如年。以至于当陆然被警察带上手铐的瞬间,他甚至有种终于解脱了的兴奋感,认为自己无所畏惧。
然而,当他真和顾宴面对面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并非是不怕死,而是怕,想死都死不了。
像是身处冰窟之中,陆然的身体打着摆子,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然而顾宴却意外笑了,语调也变得柔和许多。
他说,“陆然,我放过你,谁来弥补云铮这么多年吃过的苦?”
“燕京的绑架,一路的颠沛流离,兴城的车祸,小学里替你扛过的流言蜚语,中学里的校园暴力,还有现在的牢狱之灾……”
一桩桩、一件件,顾宴每念出一句,陆然的恐惧就多了一份。念到最后,陆然几乎要被吓死在审讯室里。他完全不敢相信,不过短短几天,顾宴竟然能将他和云铮过去十年的生活,查得如此仔细,那么,还有什么,是顾宴不知道的?
“都,都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我的!”陆然歇斯底里的嘶吼。他明白,顾宴是绝对不能放过他了。可他不甘心,凭什么自己百般算计,最后却依旧得到这样的结果。
“当年,如果不放你走……”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和你父亲欠下的孽障,现在也该还了。至于你的养父母,别担心,他们很快也会过来陪你。真的是太愚蠢了,就你这幅倒胃口的德行,兴城顾家和你父亲,竟也能想得出李代桃僵。”
说完,顾宴关了视频通话吩咐管家:“看好了,留他口气。云铮以前说过,要亲自动手。”
“是。”管家赶紧答应,但在离开之前,又犹豫的补问了一句,“那云少爷的物件,要不要让兴城那头……”
“不必。”顾宴摇头,眼底难得浮现出几丝笑意:“陆然手里的是假的,真的在我这。另外,收拾收拾东西,过两日回国。”
“回国?”管家不敢置信的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