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伤势未好, 千万小心。”班第看着翻身上马的刘焕, 胆战心惊。可千万别不小心摔下来啊！

“无事, 我还有左臂。”刘焕左手提刀, 右手按在马缰上, 他右手半点儿劲也用不上, 全靠左手和腰支撑。“不过做个冲锋陷阵的样子，若容文清那小人派人出城迎战, 便马上鸣金收兵, 不用硬抗。”

“是。”班第欣喜点头, 这才是他效忠的主子, 不会被怒火冲昏头脑。

刚过午时, 和昨日差不多的时候，刘焕领兵从山上冲下, 再次进攻都林。

此次都林前的坑更加深，为了避免崴了马足, 刘焕的骑兵速度完全提不上来。他的骑兵冲锋被容文清的坑，彻底克制。

刘焕也不慌张，在山地作战, 骑兵冲锋本就无甚作用, 用来吓唬人罢了, 唯有在平原地带，骑兵才能展示如尖刀般恐怖的力量。

“杀！”

让刘焕没想到的是，容文清此次并没有谨慎的选择闭门防守，骑兵还未到城外两百米内, 杨猛就已经骑马领兵出城，直奔刘焕而来，他此次挥舞的也是大刀。

刘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勉强应付两下，抓住机会便逃了。

因地上的深坑阻拦，刘焕又收兵太猛，很多士兵都被深坑绊住脚，然后被杨猛俘虏。

“没想到刘章竟真的又来攻城！伯瑜妙算啊！”杨猛赞叹道，想着这次的收获，他笑了。“来去匆匆，留下百多名骑兵，两千左右步兵，刘章这次可是亏大发了。”

容文清点头，刘焕的性格缺陷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简直太好利用。

其实，穆鸿珏一天不攻下青宇，刘章就有时间与都林周旋，若是他保存好实力，也可在穆鸿珏攻下青宇后，大摇大摆的逃走。现在他为都林损失近三千兵力，实非明智之举。

若他是个正常人，此时会想着直接回青宇，利用天时地利守住青宇关，再徐徐图之。

刘焕是正常人吗？他不是。

于是他选择继续死磕。

“大人，容文清奸诈，在城外挖的坑越来越深，吾等逃时，速度被压制，被他们俘虏两千余人。”班第死皱眉头，之前他完全没把那些坑当回事，这次可坑惨自己了。“大人，情势不妙，不若暂回青宇，再做打算。”

刘焕阴沉着脸，缓缓摇头，“我怎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若是就此离去，他日还如何立足？不可后退！”

“大人并非怕了那容文清，待大人养好伤，以大人英勇，定能势如破竹，攻下都林！届时，可屠城以泄愤，将那容文清的尸首挂于城楼七日暴晒！”班第说时，脸上是同刘焕一模一样的阴狠，“大人，不急于一时。”

班第很了解刘焕的脾气，他这话搁在平时，刘焕绝对就听他的，回去了。

但现在不一样，刘焕一想到肩上的伤，就觉得怒火难忍。他幼时受人磋磨，十分痛恨那些伤害他的人，每一次受伤，都会激起他的凶性。

几乎穿肩而过的伤，这样严重的伤势，自他从东庆暗卫训练的地狱爬上人间后，就再也没受过。

“都林又能撑几日？我还可以跟她接着耗！两千多名俘虏，我倒要看看，都林哪儿来的粮食，让她多养两千多人！”

刘焕清楚穆朝的作风，为了保持上朝的高高在上，显示自己的道德优越，穆朝一向优待战时俘虏，从未出现过杀俘的事。容文清若是想养着两千多俘虏，都林的物资绝对撑不到穆鸿珏回来！

刘焕能想到的事，容文清当然也想得到。

她现在正在为难，杀俘这件事，到底应不应该从她开始。

历史上穆朝的杀俘是从穆鸿珏开始，后两年穆朝实在太过艰难，被旱灾蝗灾洪灾摧残的穆国连士兵都无法养活，更不要说俘虏。

为了节省口粮，穆鸿珏下令，灭杀俘虏。这个举动在当时就引起大部分文人的谴责，全被穆鸿珏强制镇压。

也正是那些文人的谴责，让穆鸿珏后来决心灭杀不知俗世的士族文人。

穆鸿珏的举动，在后世毁誉参半，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后人都用暴君来形容她。

“伯瑜，你叫我来，是有何事？”杨猛一脸茫然。

“城中的物资，不足以多养活两千余人。”容文清开门见山，后世的骂声，她为穆鸿珏担下。

善待俘虏没错，俘虏也是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善待同为人类的俘虏，是最基本的道德底线。生命本就高贵，不能音战争而被贬低。

但那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如今的穆朝，不能再打肿脸充胖子。

杨猛一愣，看着容文清眼中的冷意，他打了个冷颤。“伯瑜的意思是……杀俘？”

“事急从权，不能为了敌人，而致吾等陷入困境。”容文清点头，杨猛的反应告诉她，他不同意杀俘。“卓昌，你可想过，何为战争？”

“不管战争为何，此时还未曾陷入困境，杀俘万万不可！你这番举措，会引起天下文人的笔伐！”杨猛摇头，他神色严肃，“只等几日，长公主攻破青宇关后，自会带着物资回来，情况远没有你所说的紧急。”

“刘章是一个疯子，之前他没想到这点，现在他也会看到。”容文清心中有些宽慰，杨猛的理由不是为了上朝的所谓尊贵，这说明杨猛是个清醒的人。“两千余人可以咬紧牙关撑一撑，若是五千，八千，甚至一万人呢？”

“不……”刘章怎会疯狂至此？拼着全军覆没的危险，过来当俘虏拖垮都林？杨猛认为，一个智商正常的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容文清打断杨猛要说的话，“都林普通民众将近十万人，辅兵九千，俘虏两千余人，等于多出一千多人消耗口粮。再加上战事频繁，辅兵们消耗粮食增多，药物紧缺，再多些俘虏过来，都林的物资绝对不够。”

“刘章确实不会送五千、八千甚至一万，他只需要多送一千人，再多引我们调动兵马即可。”容文清摆手，她知道，现在不是必须杀俘的时候，但这是一个机会。

杀俘一事必定要开先河，只有此时，穆鸿珏不在她身边，她可以一力担下骂名。

虽然这样也会有有心人牵扯到穆鸿珏，但总比让穆鸿珏直面文人的口诛笔伐强得多。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这些士兵多为百鸣口音，并非都林奴隶，之前虐杀士族，有他们一份。”容文清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记录，她不会杀无罪之人，这些士兵手上，沾染太多无辜者的鲜血。

士族是有各种陋习没错，可一棒子不能打翻一群人，士族也有好人，也有妇孺，刘章手下的兵，杀孽太重，理应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