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伯, 容文清亲自前来,我们要做些准备吗?”王符躬身问坐在椅子上的老者。
老者微微摇头, “莫急,你要沉住气。”
王符微微皱眉, 心下不安, 容文清简直对他造成心理阴影了。“容文清无法长期在睦洲城逗留,二月二是穆鸿珏登基之日,她定然在那之前回去。叔伯的意思是,拖着她,等她自己离开, 再继续行事?”
“避而不见是下策, 容文清想要见你, 很是简单。”王绪再次摇头,他看向王符的眼神像是一潭深水, 透露着不可知的情绪, “不过是听到她的名字,你就如此惶惶不安作甚?记住, 你现在是阮亭,是王家人, 有王家护着你, 你不会出事。”
“那巫婆说了大话,剥皮术没有让我和阮亭变为同一人。”王符手摸向头顶,那里有伤疤,“我能骗过与阮亭不熟悉的众人, 可我不一定能骗过容文清,她见过我,也见过阮亭。”
“见过又如何?任她再行猜度,也无法知道这世间有换皮妙术。”王绪冷笑一声,低沉腐朽的声音满满的血腥味,“我王家牺牲了一名优秀子弟,目的是为了三皇子登上皇位,杜绝女子掌权的可能,不是为了让你如此懦弱,害怕一个小小女子。”
“叔伯教训的是,侄儿谨记。”
王绪满意点头,挥挥手,“去看看你兄长吧,近几日他身体每况日下,大夫诊治乃是郁结于心,你多加宽慰,莫要让他有意外。如今的睦洲城,连个棺材都买不到。”
“是。”王符低头行礼,后退出屋。
他手持灯笼,于院中东绕西行,最后行至府邸最后方,无人注意的一间客房前。
推门进去,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咳咳,谁?”
说话前必须轻咳两声,才能勉强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一个谁字,让王符瞬间眼眶发红。
“兄长,是毅。”王符,不,是谢毅。他缓步前行,将手上的灯笼放在桌上,取出蜡烛,将屋中数十根蜡烛一一点燃,随后将落下的床幔挂在一旁的倒钩上。
床上的人起身,他动作并不吃力,只是稍显缓慢。
谢毅想去扶,手还没伸出就缩了回去。
“仲华,深夜前来,所谓何事?”看着来人毫不熟悉的面孔,谢恒笑的温柔,除了笑的好看些,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来,坐下。”
谢毅坐于床侧,他的身量还没有完全长成,与王符很是相似,再过段日子,他可能就比王符高了。
没错,他谢家的子弟,怎么是王家的废物能比得上?
谢恒抬手,摸摸谢毅的头,手下是不太齐整的伤疤。他心中一顿,脸上的笑容几乎摆不住。
“正如兄长所料,容文清来睦洲城了。”谢恒垂眸低头,让谢恒毫不费力的将手放在自己头上,“王绪那个老狐狸想躲在后面,他什么都不说,只想着让兄长出谋。”
“意料之中,若是王绪为你出谋,我还不放心呢。”谢恒不屑的笑笑,王家真是一家子道貌岸然。“避其锋芒,如今容文清羽翼已丰,和她硬抗对我们不利,必要时把王绪推出去,为了大业,王家愿意断腕。”
“恩。”谢毅点点头,“近几日兄长身体愈发不好,郁结于心,可是忧心于大业?”
谢恒微叹一声,他的弟弟啊,本该是天之骄子,如今却这番模样,不人不鬼。“寄人篱下,如何能畅怀?无事,冬日寒冷,过了寒冬,便能到春天,我想念春日暖阳已久。”
谢恒一语双关,谢毅知道自己兄长心中的苦闷,除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家财富通天,外人无法得知,便是穆鸿珏几番探查,也不过看见十之五六。
当初文成帝死的急,穆鸿珏又忙的不行,再加上秦家顶在前面,谢家有了时间去做缓冲,一番运作下,谢恒与谢毅带着谢家剩下的半数财富,从皇都逃了出来。
可光逃出来没有什么用。
觊觎谢家财富的不止一人,就连谢家内部也是人心不齐,谢恒与谢毅都不过二十左右,在很多人眼中还是毛头小子,不堪大用,三岁小儿抱金过闹市,肯定会招惹极恶之徒。
还好,他们的父亲早有安排。
王家就是谢伯荣安排的后手。
谢恒苦笑,多么讽刺,到最后能依靠的,竟然只有不同姓的外人。
王符身体孱弱,注定活不长久,他能创造的价值有限,但他的身份尊贵,不能浪费。
变身成为王符,能做的事情就很多。
至少有一点,谢恒与谢毅能光明正大行事,不必躲躲藏藏,害怕有人将他们谢家逃犯的身份供出去。
本来应该是谢恒和王符实行剥皮术,谢伯荣的棋走的也是这一步,谁知谢恒因为心中悲恸,身体状况堪忧,剥皮术若是用在他身上,就是把他推到阎王爷面前。
没有办法,为了得到谢家财富的支持,王家只能退而求次,让谢毅上。
帮王家扶持穆鸿珑也是不得已为之,他们不看好穆鸿珑,可除了穆鸿珑,他们没有选择。
东方太阳初升,天色渐渐明亮。
容文清醒的很早。
心中有事,她也睡不安稳。
开门出屋,屋外的寒气让容文清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干冷啊!
昨日下过雪,雪融化的时候是最冷的。
“清晨寒冷,大人怎不多穿两件衣服?”东十一正好过来和暗卫换班,容文清身边层层保护,暗卫半刻都不得松懈。
“习武之人,身体强健,没事!”容文清不在意的摆摆手,她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女,晋江的时候淋雨忙上一夜都没有大事,这点儿冷算什么。“收拾一番,吃完早饭,随我去容府。”
“是。”东十一行礼,转身下去安排。
容文清深吸口气,雪后清新的空气让她心情不错。
与此同时,在皇宫的穆鸿珏也醒来了,像是心有灵犀,大清早她也出屋冻着,呼吸新鲜空气。
“陛下,容大人昨夜安全到睦洲城,陛下不用担心了吧?”妗姒调笑两声,昨日答应放容文清离皇都时,穆鸿珏脸都憋红了。
“马上就要大婚,她还往外跑。”穆鸿珏对容文清怨念颇深,“我不担心,睦洲城离皇都才多远,她能有什么事!”
妗姒连连点头,含笑不语,穆鸿起的这样早,还说自己不担心。
穆鸿珏若真不担心,早呼呼大睡去了。
“哼。”穆鸿珏看出妗姒笑容里的意味,傲娇的冷哼一声,强势转移话题,“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过几日东庆夏元的使臣就要到皇都了吧?”
妗姒马上严肃脸,说正事她还是很靠谱的。“底下驿站传来的消息,说是五天后就能到。事情查的并不顺利,从谢家搜出来的东西对不上数,却也不知道东西流向何处。谢家的账本丢了好几本,都没有线索。宋大人认为当初执法的人里出了奸细,他想要提审当初过手谢家的人,容大人不同意。”
穆鸿珏微微眯眼,“伯瑜心怀仁慈,可仁慈,并不能让奸细回心转意。她此次去睦洲城,就是为了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