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黑暗下来,窒息的滋味并不好过。他正想着要不要拼一把化了龙,忽觉一股熟悉的气息由远及近地传来,瞬间将缠住他的小鬼逼退。
那人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将他提了上去。
水牢里水声激荡,冤魂的嘶嚎也在水声里渐渐小了,偶有水花扬出天窗,“哗啦”泼在地面上。
李祎跪在一边喘气,心跳因这一番折腾不可避免地紊乱起来,急得好像要撞破他的胸膛。逆鳞缺损的位置随着心跳一抽一抽地撕痛,随手一摸便握了满把的血,连忙把周淮给的药翻出来吃了一粒。
好在避水符没湿。
救了他那人忽一矮身,跪在他面前朝他抱了个拳:“属下救驾来迟,望龙王恕罪。”
李祎喘着气说:“你也知道。”
“您伤得不轻。”
“闭嘴。”
那人从善如流地闭了嘴,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彭彧没了火符照明,油灯也不知混乱中掉在了哪,只能借着天幕上疏星的星光看到面前有人影晃动,眨了眨接近全瞎的眼:“什么东西?谁来了?”
“少爷,恐怕不是……人。”潜岳艰难地接了一句。
刚才那人来得太突然,连她都没有看清楚,只觉一阵风从耳边刮过,就凭空多出来个大活人。
他从哪里过来的?潜岳表示她没看见。
那人又十分礼貌地朝他们一拱手:“在下九渊,是常……”
“哎。”李祎抬手打断了他,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九渊便改了口:“是吾王的护卫。”
护卫?龙王也需要护卫?
那龙王的护卫也是一条龙?
彭彧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实在看不见龙王身边有什么人。也不知那九渊到底穿了个什么衣服,跟龙王的白衣一对比,简直像隐形了。
要不是有声音真真切切地传来,他都要以为这帮人在唬他。
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潜岳十分贴心地握住了他的手。正在这时,手里那张还没来得及扔的避水符突然自己化成了灰——半个时辰到了。
也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已经齐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三人行终于变成了四人行,瞎了的彭彧连带肩头那条蔫耷耷的蛇一并老实了,只能干巴巴地问:“咱们现在在哪儿啊?”
“还在府衙。”就在大堂的后面。
前头“公正廉明”,后头“怨声载道”,这地方也真是有趣得紧。
李祎眯了眯龙目,甩开九渊扶着他的手:“先找个地方歇脚吧。”
在鬼城里找地方歇脚,龙王的有趣程度也不比府衙输到哪去。
不过现在他们别无选择。
“刚刚来的路上,我看到有一处客栈,不如去那里凑合一晚?”潜岳适时地提了个建议。
马车指定是睡不下的,几人纷纷沉默不语,全票通过。
彭彧也不知是不是被今晚的大战恶鬼刺激到了脑子,连黑也不怕了,借着指东打西点南为北的方向感抬脚便走,眼看就要让李祎扔出来的天窗绊一个跟头,间不容发之时潜岳一把拉住了他:“少爷,您就别胡闹了,您跟着我吧。”
“啊?”彭彧脑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哦。”
九渊注意到了他这奇怪的举动,疑惑地问了一句:“盲人?”
“呃不,我夜盲,白天能看见。”
九渊“唔”了一声,想来自家龙王也不会带个瞎子上路。他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塞给了彭彧。
“什么东西?”彭彧莫名其妙地接了意外的人送的意外的礼,入手的珠子沉甸甸的,凉润光滑,最重要的是它在发光。
洁白的柔光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他拿着那枚珠子仔细端详,听到九渊说:“夜光石。”
“哦……就是夜明珠嘛。”
这东西他家也有,一抓一大把,于他来说并不怎么稀罕。以前总觉得自家的“亮瞎眼”无往不胜,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需一颗夜明珠来画饼充饥、望梅止渴了。
一时间有些唏嘘,还是朝九渊道了句谢。
夜明珠还不及油灯的一半亮,照路来说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但也聊胜于无,至少他还能借着这点光看清潜岳。
黑灯瞎火中几人终于摸到了那间客栈,客栈倒是不破,门也锁得好好的。九渊抬手招了一道风,客栈上的灰尘像揭开一片轻纱般飞走了。他三两下砸碎门锁,看着自家龙王差点绊在门槛上,若有所思地开口道:“王,我去给您弄点吃的吧。”
李祎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听到潜岳因为“吃的”而“咕咚”咽下的口水,一扯嘴角:“多买些。”
“是。还要全素吗?”
“唔……再添两只鸡,两壶酒,给他们弄些荤菜。”
彭彧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心说龙王居然吃素?
忽然有点明白那菜汤味的龙血是怎么回事了。
九渊征求完了自家龙王的意见,又转过来问彭彧:“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彭彧吃了一天的粗茶淡饭,巴不得来点硬菜,一摸下巴:“肘子。”
九渊又转向潜岳:“那姑娘你呢?”
潜岳两眼放光就差蹦起来了:“我要吃米饭,三碗,三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