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彧正想说“好”, 忽被一只冰凉的爪子扣住了手腕,回头发现李祎盯着那只船若有所思:“去把那船买下来,我觉得这水里有点不太对劲, 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彭彧一愣:“有什么不对劲?里头还能有水鬼不成?”
李祎摇摇头:“现在还说不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搭上无辜的人命。”
彭彧心说到底什么不对劲还能牵扯到人命了, 狐疑地看他一眼,某龙却不再答, 他只好截住那艄公, 说明来意的同时把钱袋递了出去。
艄公顿了一下, 随即喜形于色——这位外地来的少爷实在财大气粗,出的价格是这条破船的好几倍。两人十分爽快地达成交易,撑船的被天降“馅饼”砸了脑袋, 操着一口浓重的口音说了一大通吉祥话,还非常热情地教了几人这船该怎么划,随即攥紧钱袋,乐颠颠地跑了。
四人陆续登船——这船虽说是条大“乌篷”, 可到底也没比小乌篷大多少,能载七八个人,盛下他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了。彭彧和潜岳先行上船, 船身几乎没怎么晃动,待两条龙也一脚踏上,这船突然“吱嘎”一声,船身倾斜, 险些把彭彧直接掀进水里去。
李祎连忙跳到另一侧,船身这才堪堪稳住,他略显责备地看了九渊一眼:“你就不能等会儿再上?”
九渊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虽然没说话,但龙王还是看懂了——“上次乘彭家的船分明晃都没晃一下”。
李祎默默赏他一个白眼,心说这两种船有什么可比性吗,懒得跟他浪费口舌,一撩乌篷钻进船舱里去了。
他随手捏个法术,乌篷船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徐徐离开渡口,往江心驶去。
彭彧诧异地一瞧他——难怪艄公说船怎么划的时候这厮一脸不爱听,闹了半天是根本用不着划。
小船破开江面向远方驶去,眼看着那巍峨的衡山渐渐从视野中淡出,连绵的山峦化成模糊不清的远景,江水两岸一线银白,朝着看不见的远处无限延伸出去。
彭彧一手放在红豆身上缓缓揉着它的毛,一手托着下巴,撑在船边赏景——虽然冬天的景色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他默默发了一会儿呆,忽见李祎又从船舱里出来了,手指放在唇边不知呼哨了一声什么,声音瞬间被船甩在身后,远远地散了开去。
彭彧疑惑地抬眼看他,见他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便也没问,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一倚,懒洋洋地叹了口气。
不消片刻,平静的江面忽然泛起涟漪,水声剧烈地激荡了两下,一条金红色的锦鲤破水而出,在空中来了个完美的“鲤鱼打挺”,将自己抛上乌篷小船,落地的一瞬间化成了人形。
彭彧不禁睁大了眼,正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称奇,便听李祎疑惑地“嗯”了一声:“奇怪,我叫的是湘水神,你是什么东西,湘君不干了吗?”
鲤鱼化成的人形是个身穿锦衣的小童,约莫**岁年纪,本来板板正正要给他作揖,听这一声“什么东西”,登时尴尬地僵住,哭笑不得地说:“湘君他外出了,暂时只有我。”
“外出了?做什么去?”
锦衣小童恭敬地垂下眼:“湘君听闻漓水异象,特意赶去协助漓君,已走十日有余了。”
李祎换上意外的神色——自数百年前灵渠修成,漓湘二江成功交汇,这两条江的水神似乎也互通友谊。他略一沉吟,暂且放下本来想打听朱雀翎的事,问道:“漓水出了什么异状?”
小童说:“龙王可知漓水之上有一段水域江平如镜,倒影如画,许多文人墨客都喜欢乘船于此处吟诗作赋吗?”
李祎点了点头。
小童:“就是那里出的异状,三个月内已有数十只小船在此段水域失踪,船上人至今没能找到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祎微微地皱起了眉:“那漓君可有去探查?”
小童叹了口气,神色颇有些无奈:“去了,但也和那些人一样一去不返。湘君屡次传书与他,未得回应,内心忧虑,故而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李祎手指扣了几下船舷:“连漓江水神也消失了?如此重大的变故,为何不早些上报天听?”
小童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支吾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近几年才被湘君点提到身边的,诸多事务尚不熟练,还请龙王恕罪。”
他朝着李祎深深鞠了一躬,后者显然也没有责备一条鲤鱼的意思,只兀自出了一会儿神,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锦余。”
“你可知道朱雀翎?”
锦余脸上划过一丝茫然:“没听说过,是跟朱雀神有关的吗?”
李祎见他这茫然不像装的,便没有继续追问,彭彧凑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什么意思啊?那我们现在是往哪边走?”
他肩头趴着的红豆细细地应了一声,抬起一只翅膀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正好是灵渠的方向,过了灵渠就是漓水。”李祎说,“虽然不知道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联,不过既然顺路,不妨过去看看——最近出现的异状似乎太多了,只怕圣物神力将尽,什么妖魔鬼怪都要出来兴风作浪。”
彭彧点了点头:“所以既然事出紧急,我们为什么要乘船呢?直接飞过去岂不更好?”
锦余接话说:“漓水的异状似乎只牵连到船客,偶有游水的人反倒没事,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也许只有乘船才能发现异象的根源。”
李祎闻言眉头蹙得愈发紧——这就怪了,游水的没事,乘船的反而失踪?怎么看后者也比前者多了条“船”,多了道防线吧?
难道问题出在“船”身上?
他不禁微微一顿,思量着说:“或许这事并不是异象,而是人为呢?那些船家有没有什么问题?”
锦余摇一摇头:“龙王放过我吧,我小小一鱼妖实在难懂人类的心思,我方才说的都是从湘君那里听来的,再其他……我真的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