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龙王自己也颇为郁闷,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才设下的封印,怎么就能被这么轻而易举地冲破,一时间觉得颜面扫地, 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暗搓搓一磨牙:“闭嘴!”
他简直要被这些不给他面子的鬼族气得动了肝火,险些一个龙吞把它们全部吃到肚子里去, 好悬才忍住了,抽身化成巨龙, 咆哮一声冲天而起, 直接将无辜的山体撞得塌掉半边, 在满天碎石崩落之前,拿爪子勾起那胆敢嘲讽他的凡人,愤怒地一飞冲天。
彭彧被龙王拿爪子掐着, 以平生最诡异的姿势乘了龙,只见无数漆黑的影子从山底破口处钻出,好像将一块墨扔进水里,眨眼要将整片池塘染成黑色。
巨龙一声龙啸, 滚滚天雷如雨落下,悉数砸在已经只剩一半的山体上,活生生将另外一半也劈碎了。幽深的洞口彻底裸露出来, 一眼望去只见黑黢黢一片,不知有多深,也看不到通往哪里去。
天雷所过之处满目焦土,凡是被碰到的鬼族全部就此灰飞, 可即便如此它们也未被慑住,依然不要命地往外闯,竟成千军万马之势。
“为什么这么多!”巨龙嘶吼着继续落雷,可那些东西好像根本杀不干净,劈死一只又冒出十只,仿佛无穷无尽,源源不断地从洞口冒出来。
李祎似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法力有限,那些鬼却无穷。他蓦地飞低将彭彧轻轻抛到开阔处:“躲远点!”
彭彧就地一滚沾了满身雪,爬起来也顾不得拍,只见白龙已重新飞高,照着那洞口一通龙火和天雷的狂轰滥炸。这边的动静很快把九渊和白泽也引来,三人合力竟一时间将肆虐的黑气压下去了。
可好景不长,黑气才被压制住没到两个呼吸又卷土重来,并且较先前更加声势浩大,鬼号声几乎将山崩和雷啸都盖过。彭彧莫名觉得心头烦燥,双手捂住耳朵,琢磨着到底怎么才能把这些东西重新封回地底下去。
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余光忽然捕捉到天空之上似有流光划过,那光非常亮,几乎灼得人眼睛疼,又非常快,眨眼已从天边闪至近前,带着尖锐的破风之声径直射向黑气源头!
彭彧瞧了半天才发现那似乎是一支箭矢,好像从遥遥九天之上来,所过之处黑气一触即溃,摧枯拉朽地没入那幽深洞口,竟将洞内映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天上又落下数支同样的箭矢,那箭矢仿佛带着逼人的浩然之气,罡风刻过雪地留下道道骇人的沟壑,竟然就将黑气逼回地底,镇住了场面。
彭彧终于舒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舒到底,无端有股危机感袭上心头,他浑身汗毛一炸,本能地就地滚开,一支箭矢破风而来,直直射中他刚才站的地方,钉死了一只恶鬼。
他一颗心兀自惊魂甫定地抽动,心说这鬼什么时候跑到他身后来的?他戴着耳扣都已经不管用了吗?
然而却没人给他喘息思考的机会,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始料未及——那利箭来势汹汹,入地竟二尺有余,只听“咔”的一声,地面竟自箭下开裂,裂缝仿佛长了眼睛,直刺彭彧脚下!
他心头陡然一惊,就要原地跳开,可偏偏祸不单行,他们这一通折腾终于是触怒昆仑山引来了雪崩,一时间地动山摇,他一个没站稳,一脚踩进那裂缝中。
彭彧寻思着:要完。
那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侧拉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地面扒开了似的,而远处群山震怒,万石积雪倾覆如瀑,山呼海啸般猛扑而来!
打开的裂隙仿佛深渊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倾泻的积雪鲸吞而入,彭彧身在其中宛若风雨飘摇一叶孤舟,背朝着兽口跌落,扑面而来的是蔽日干云的积雪。
他一时间面上无甚表情,只觉一颗心已经提前泡在了雪水里,想着:这回恐怕是真的要交待在这儿了。
突然,他被山崩雪啸糊住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一声惊怒的龙吟,一道细瘦龙影倏地插进视野,在满目雪海中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地扑在了他身上!
那龙一爪子捞住了他,似欲在雪崩盖下来之前重新飞天,可他终于是慢了一步,那无边积雪已经铺天盖地地滚至,以万钧之势劈头盖脸砸来!
彭彧最后的意识被震天雪声吞没,眼中最后看到的景象是白龙放大的腹鳞,紧接着他被突如其来的坠地撞飞了五感,三魂七魄也仿佛随之荡出体外,一切在黑暗之中悄然沉寂,如落定尘埃。
他不安分的灵魂似乎飞上九霄,又仿佛沉入地底,恍惚之中他好像听到有个声音在说:“这天下山川,当属昆仑最美,可昆仑发起怒来,也最危险,这番性情,深得我心。”
那人叉着腿箕踞而坐,伸出手指指指点点,似乎在点评五岳山川:“你们几个……虽然也各有各的长处,但平心而论我还是最喜欢昆仑。”
男人狡黠地一笑:“反正地上我说了算,我就要把‘万山之祖’的名号给昆仑,至于你们就……依次往后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