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病房里。

杨昕和时之礼斗了小半辈子,现在看到他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跟个死人一样,突然觉得这些年的心机全都白费了。

原来时之礼这样的人也会生病,会老,会死。

以为他无坚不摧,以为他可以歹毒一辈子,没想到只是短短数十年,就老成这个样子。

杨昕回家的时候,杨立玟刚结束跟富太太们的牌局。

一身大牌的贵妇人点燃一根烟,声音有点飘忽:“回来了?刚才徐妍给我来电话了。你给她回个电话,哄哄人家。”

杨昕:“我去看时之礼了。”

杨立玟掐灭烟头,“那个老不死的还没死呢?”

杨昕:“当年是你一意孤行生下我,想用我要挟时之礼,是吗?”

“杨昕你什么意思?老不死的跟你说了什么!?”杨立玟愤怒,但脸上刚打过针,表情显得有点扭曲。

杨昕:“没有。他什么也没说。”但他已经查清楚了。

杨立玟这才缓和了语气:“我心疼徐妍不是因为她像我,而是因为她怀的是你的孩子,是咱们杨家的种。就算你不想跟她结婚,这个孩子也必须留下。”

杨昕淡笑:“当年你就是这么把我留下的,不是吗?时之礼根本没想要你把我生下来,你拿了他的钱,骗他说已经去过医院,然后偷偷生下我。然后呢?我从小不受时之礼待见,被身边的人指指点点,骂我是私生子,骂我的母亲不要脸。真有意思。”

杨立玟无言以对。

抖出一根烟点燃,吞云吐雾间,说:“我不管你对徐妍有没有感情,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定了!我告诉你杨昕,时之礼欠我们娘两的,只有在他死之前你的孩子出生,咱们才可以拿到最多的股份!你知不知道!”

杨昕冷声说:“他欠了你什么?一个陪酒女,傍上了大款,不惜一切代价想嫁入豪门,仅此而已。谁又欠了谁。”只有他傻乎乎的信了,把时之礼当成抛妻弃子的混账东西。

杨立玟吐出一口烟圈,“连你也看不起我,对吗?陪酒女怎么了?没有我这个陪酒女,会有你杨昕的今天!?”

“呵,你生我,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你——”

“你仅仅是想利用我,达成你嫁入豪门的心愿而已。我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

面对这个冷漠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儿子,杨立玟红了眼:“不要再说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个女人。你以前从来不在意这些,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现在来跟我吼,不就是为了那个云蒹蒹吗?”

杨昕目光阴冷,淡然一笑:“就算你把徐妍整容成另一个云蒹蒹,她也不是。你能骗我一时,还能骗我一辈子?”

杨立玟心虚:“我那个时候还不是看你可怜?是谁哭着喊要蒹蒹,是谁跟我要死要活的说后悔?我要不是看你那么惨,我会把徐妍送到你床上?你爱云蒹蒹你不承认你就装吧!”

“你错了。我喊蒹蒹,是因为我以为她死了。相依为命的信念死了,我担心我也会同她一样。不是因为爱。”如果是爱,他早就应该追回国找她来了。比不过金钱利益的感情,怎么可能是爱。

“不是爱?不是爱你对徐妍视而不见那么多年,她那么卖力勾引你都没成功。一听说云蒹蒹的死讯你就喝得烂醉,还把徐妍那个低配版给睡了,你跟我说这不是爱?”

杨昕面色如冰霜。

“杨昕,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想什么骗得过你自己骗不过我!你就是爱上了那个云蒹蒹,这对你没好处,我劝你不要陷得太深!你去哪!?你给我回来……”杨立玟追出去:“徐妍那个孩子——”

“没了。”杨昕头也不回,走廊上飘着冷冰冰的一句:“我不会让另一个我出生。”

杨立玟在家里大吼大叫:“疯了吧?杨昕你疯了!那是钱,那都是钱啊!”

是你疯了。穷疯了。

杨昕再走进病房的时候,时之礼已经醒了。

似乎在努力辨认他是谁。最后唤了一声:“时瑜。”

杨昕靠近病床,时之礼脸上罩着氧气罩,像收敛了爪子的雄鹰,颤颤巍巍挪开氧气罩,说:“时瑜,我刚才,梦到你妈妈。她……还是那么美,就是凶,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太烦了。”

杨昕:“那你看到杨立玟了么?她年轻的时候也被你赞美,你说她是世上最温柔的女人。”

时之礼像是笑了一声,说:“装的,都是装的。那个女人眼里只有钱。”

“那你为什么要让她怀孕?”杨昕问出这个问题,自己却先笑了。他不也让徐妍怀上了,无论有什么原因,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这个男人。

时之礼目光清明了,松开杨昕的手,说:“你是杨昕?你怎么来了,时瑜呢?”

杨昕起身:“我来看你死了没。时瑜?他并不关心你死没死,就没来。”

时之礼说:“我死不了。祸害遗千年,我只是累,想躺一躺罢了。这一觉睡的太舒坦,差点都忘了自个儿是谁。”

“那你慢慢躺着。”

“等等。杨昕你回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杨昕满脸不屑,曾经在他眼里高大魁梧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变成这幅样子。突然想看他更落魄的样子。他坐回去:“说。”

时之礼看上去比刚才精神多了,甚至能自己坐起来,他看向杨昕,在这个儿子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不要去伤害蒹蒹。她是师父唯一的后代。你要钱,我可以把我的遗产一半分给你。一大半也行。实在不行,我把我的遗产都给你,反正时瑜能挣钱,不差这点。”

“我也不差这点。我也能挣钱。”

“你看你,刚夸你几句,就意气用事。基因,基因是个好东西,你那个妈,破坏了我的基因,你就不如时瑜聪明,有远见。”

“说够了?”

“别生气嘛,你那个妈,本来就不如我太太好。我太太是大家闺秀,才貌双全,你妈本来就比不上。我呀,是实事求是。”

“可你那个才貌双全的太太,不也被你气死了么?后悔?晚了。”

“现在不提她。现在咱们要聊的是蒹蒹的事情。杨昕,你别动她,咱们父子两的恩怨,自己解决,不牵扯她,怎么样?”

杨昕眯了眯眼:“我怎么觉得你在装病?”这句话用的是陈述句。

时之礼呵呵笑:“不重要。我只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这里清静,睡的舒坦。”

杨昕说:“我不会动蒹蒹,你放心。”他以为他可以不在意,可以为了利益牺牲掉一切。只要能和时之礼抗衡,能把这个抛弃他的男人踩在脚下,他可以不惜一切。可是他竟然后悔了。

时之礼不愧是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一出装病大戏,弄清了事情来龙去脉。

他说:“那个叫徐妍的,她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却选择袖手旁观。不就是要她的命么?你那么恨我,却又走的是我的老路。杨昕,你和时瑜,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心善,你同我一样,心狠。”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但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发现根本做不到。我现在只想把她的东西归还。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她。”就算不爱,也不会去伤害。

杨昕没想到有朝一日,听他诉苦,听他倾诉的,会是这个曾经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时之礼笑了:“是归还,还是据为己有。你心里清楚。”

杨昕沉默。

时之礼说:“你斗不过时瑜。放弃吧。”

杨昕:“我一出生就是草根普通人,起步没他高。但并不妨碍我施展才华。时瑜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

“蒹蒹离不开他。”时之礼一语击中:“蒹蒹离不开时瑜,时瑜护着她,而你当年推开了她。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差距。”

杨昕压抑着情绪,声音发狠:“我没有推开她!”

“你只是袖手旁观。眼看着她被人抢走遗产。”时之礼明显是要激怒杨昕:“你失控了。你完蛋了。”

杨昕双拳紧握,眼睛里带着偏执的火焰:“把嘴闭上!”

“你最好能让我永远把嘴闭上。”

他把氧气罩给时之礼罩回去:“那不行。你必须活着,看我怎么出人头地,怎么把你最心疼的儿子踩在脚下。时瑜的流动资金链出了问题,将会是我最好的时机。”

时之礼合上眼:“真没劲。想死都死不掉。”

谦亦集团的净资产超过两千亿,近两年投资方向从医院、制药工厂、度假山庄,到酒店再到机场、旅游航线等,各个行业都有涉猎,时瑜的流动资金不可能预留太多。

再加上EEG产品即将投入市场,前期需要花费的顶流代言,综艺投放冠名费,影视制片等一系列费用,时瑜手上的流动资金只能拿出15个亿,个人流动资金剩7亿。

只够赔个零头。

财务长说:“20亿资金回笼,最快也要等明年六月份。按利润估算,我不建议出售临水区那栋风盘。如果非要降价出售,向银行贷款更为划算。”

“临水区的空中花园楼盘是设计师的心血,也是临水标志性建筑。价格稳步上升也象征着谦亦楼盘的信誉。”

时瑜笑了笑:“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破产了。破产我先跳楼,轮不到你们伤感。都出去吧。”

“好的时董。”财务长年龄大,时瑜没告诉他原因,老头子不明就里。

厉害的老板花未来的钱,绝对不会放太多流动资金贬值,这是行业众所周知的。老板突然要这么大一笔数,他到底要干嘛?

老财务长冒冷汗的时候,时瑜突然笑得一脸好看,转头问刘启明:“你说,我如果拿公司股份跟她换,她会不会答应?”

刘启明心里一酸,也跟着笑:“云小姐也没别的爱好,我觉得会。”唉,羡慕不来,为公司鞠躬尽瘁的他也才占0.5%的股,云小姐马上就是董事会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