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太过羞耻的关系,那几天发生了什么在木白的大脑中都自动蒙上了一层薄纱。
等到他再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拎着包袱带着弟弟站在一匹矮脚马边上了。
而他那总体来说还挺靠谱的养父,正将他弟弟往一个背篓里放。
“来,小文,你看看能不能坐稳?”傅友德脸上挂着一脸和他那胡子拉碴的脸完全不符的慈爱。
“稳的!”木文在背篓里扭了扭屁股,嫩生生答道。他在里头摸索了下,还晃了晃脚丫子,显然极其满意这个环境。
木白凑过去一看,顿时觉得自己对背篓这个词有了全新的认识。这个藤编的背篓里除了有一个小凳子外,边上居然还装了两个小把手,可以让木小文拉着站起来。
小把手不用的时候还可以系上布条,这样木文就能被固定在座位上,在里头睡个觉也不怕撞头。
背篓的盖子也十分精巧,它居然还是个折叠式的,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只打开一半,如此既透气又能够充作遮阳板。
最过分的是,傅友德还在里面放了不少零嘴,这一袋袋的口粮甚至都让木文没地方放脚了。
木白立刻将里头的小零食掏出来检查,一看里头大量的糖片糕点顿时脸一黑,除了留下几块肉脯外全都给没收了。
顶着弟弟瞬间垮塌下来的小脸以及沮丧的小眼神,木白理直气壮道:“路上颠簸,吃得多了会犯晕。”
然后他无情拒绝了傅友德往里头放些果子的建议,这次用的理由则是吃果子手会黏糊糊的,不方便洗手的时候会不舒服。
这个理由放在别的小孩身上极为勉强,但在木文身上……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傅友德也发现了,木小文是个特别龟毛的小孩,于是,他瞬间就被说服了。
虽然没留零食给弟弟敞开吃,不过木白还是在这些养父准备的爱心零食中挑出了些糕点和腌渍品打包挂在了马鞍上,表示路上歇息时候,这些就是他们重要的口粮。至于糖果,还是算了,马上要入夏,路上一路都是大太阳,万一糖块化了那就太狼狈了。
不过最后为了安抚失落的养父,木白还是带上了一些糖块,这些糖果都放在了沐春那边。
“放在我这边,我怕经不住木文缠。”木白用眼神和小伙伴说。沐春闻言看了眼乖巧坐在背篓里的木文,冷不丁就对上了小孩黑亮亮的眼神。
和木白如出一辙的小圆眼分明就闪动着“我已经知道啦!”的意味。
想也知道,这一路上自己恐怕是得不了太平了,小伙伴这分明是将应付弟弟的差事丢给了他。不过……算了。
沐春冲着来送行的傅友德一抱拳,翻身上马。木白亦是在傅友德的帮助下将装着弟弟的背篓背起,固定好,他拒绝了旁人的搀扶,自己踩着马镫一个轻巧的翻身,稳稳落在了这匹矮脚马身上。
从他的动作来看,背上的负重似乎并未影响他的灵活性和重心。
这一发现令边上的几个工匠松了一口气,随即看着木白的眼神便带上了几分钦佩。
用背篓装孩子这种事在滇南并不少见,滇地多山峦,山路难走,抱着走极容易失去平衡,所以当地有些地区的妇女便将孩童放在背篓里,如此也方便女人在农忙时候照顾孩子。
别看这动作看着很简单,但小孩子是会活动的。
小孩若是在背篓里也会将动静传递给大人,没经验的大人很容易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或是被带累得重心不稳以至于踉跄摔跤,每年都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大人尚且如此,更不必提少年了。
现在背着小孩的少年看上去不过也就十来岁,而且这个背篓为了确保硬度还特地选择了特殊品种的树藤,箩筐的重量是寻常筐子的两倍有余。
如此,坐在里头的小孩是舒服了,背着的人那是真的受罪了。
不舒服也没办法,谁让他这次去芒布路是要参加考试呢,这一去还不知道要花上多久,木文作为一个小孩子,听到唯一的亲人要来个归期不定的远行自然不能接受。
小孩再懂事,这种时候也会有被抛弃的感觉,小豆丁在闻讯的那天就开始哭,哭到后面都快厥过去了。木白见状实在无奈,看实在哄不好只能应下带他一起走。
他之前想要将木文留在昆明是有理由的,此前,三路反叛,昆明到芒部沿途都算不得安稳,极有可能遇到漏网之鱼不说,道上还有各色路障坑洞。
这种陷阱针对的是疾行的骑兵还有装载辎重的马车,若是遇到了,马匹机动性强或许还能躲过,但马车就很容易陷入被动。
如此情况下,的确不方便驾驶马车出行,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弟弟,木白只能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抱着弟弟骑马这个选项首先被排除,这动作太危险了,而且万一遇到敌袭,木文简直就是活靶子。最后,还是傅友德从本地人的带娃方式中得了灵感,令人做了个背篓将木文塞进去。
如此木文既免于颠簸,木白也可空出双手,无论是御马还是应敌都有一定的自主权。
至于用背篓不舒服什么的这已经是完全可以忽略的小问题了。
木白颠了颠弟弟,吩咐他将自己捆扎好之后冲着傅友德抱拳请辞。
傅友德退后一步,打量了下养子如今的模样。
少年皮肤黝黑,但这肤色却是衬得一双黑眸更是明亮有神。
这个年龄的孩子就像是水葱一般,一旦营养跟上了就见风长,虽然身高没有增加多少,但经过锻炼身板明显结识了不少,坐在马上的样子已经能称得上是有模有样了。
许是因为自小带着幼弟闯荡,木白身上虽有少年意气,但更多的还是与年岁不符的沉稳。不过随着习武两月有余,眉宇之间更是多了些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