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的想法,你猜什么?”管事瞪了眼这个家里的后生,斥道:“快把衣服拉起来,大庭广众之下的成何体统!”
“那不是有些热吗,而且后头不停搅拌,”衙役嘟嘟囔囔得将被他解开大半的衣裳束好,眼看着自家的这位族叔也不看他,捧着那两个巴掌大的坛子匆匆离开的模样转了转眼珠子,立刻拽住了身边也想要离开的同僚:“呆子,走什么。”
“啊?”被他拉住的人一脸茫然,事都干完了还不走,留下来加班啊?
“笨啊,你不好奇那东西煮出来什么味道吗?”衙役拍了他一下,又顺手拽过来几个也准备离开的,几人闻言都表示咱好奇啊,但东西已经被端走了,怎么滴也轮不到我们去试吃吧。
“哎呀你傻啊,料子是端走了,可是锅子不还在吗?”那衙役指了指灶膛上尚且还有几分余温的锅子:“那东西在熬的时候可挂了不少在锅壁上,那些可撩不走,咱们往里头倒点水煮煮开,不就能尝到味道了吗?”
有道理啊!众人纷纷露出了叹服的表情,立刻捧柴的捧柴,打水的打水,有机灵的将另外几个锅子的锅壁也刮了一下,全都一骨碌倒在了一锅里头化开,随着这些褐色的膏状物全数融入水中,他们已经闻了一天的蚝味重新充盈开。
当几个会来事的衙役从后厨捧着豆腐蔬菜和挂面出来的时候,他的同僚们都快盯着锅子流口水了。
“为什么我感觉这东西好像比单纯的蚝汁更香啊?”
“废话,蚝汁就一个蚝,这里头可还是有酱还有糖呢!”
“对哦,有糖呢!”昂贵的糖基本就已经是美味的象征了,众人当下再不犹豫,将带来的小料全数下锅,等国内的汁水重新沸腾后立刻将其捞出,随后用急不可耐的速度将面条塞入口中。
寡淡的面条在锅中已经吸饱了汤汁,入口的瞬间鲜味便爆炸了开来,这种之前曾经震撼到木白的鲜味自然让几个平日里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的衙役们也惊叹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好吃?
太香了,太香了!这个味道简直就是让人根本把持不住,比闻到的更加美味,天哪,枉费他们喝蚝汁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吃法。
众人互看一眼,当下毫不犹豫卷起袖子就开始下面捞面,有几个脚快的更是冲到了后厨,也不计较有些什么东西了,端起来就走,帮厨的大师傅一看这崽子是要造反啊,立刻举起擀面杖跟了出去,没一会儿后院的大锅边上就围起了一圈人。
大师傅到底是专业的,在尝了口这已经被化开的料汁味道后,他当即用空余的几口锅生火炒菜,只是加了些汤料,盛出的菜品的滋味简直是跳着向上走的。
“这能当高汤用,最适合一些寡淡的菜肴。”大师傅尝了口自己随手炒的白菜,有些陶醉得说:“咱这手艺,放到福来居都能当个头牌了吧?”
福来居便是整个福建最有名的饭店,之前让工具人小姑娘吃得头也不抬的酥饼便是出自他们家。
在福建,有句话叫做不想去福来居做掌勺的不是好厨子,由此可见其规格。但大厨没能陶醉多久,不过片刻他的心情就被身边有如猪啃食的呼噜呼噜声扫了个干净。
大师傅吹胡子瞪眼得瞪向他们,但他以往充满威慑的眼神在此时完全无效,这些小伙子们个个头都不抬,有个胆大的见老师傅不动筷子,还壮着狗蛋冲着他的盘子伸出了筷子。
大师傅当下挥筷如刀,一下将这胆大包天之人打开,双眼射出利光,霸气侧漏,自打老夫拿起饭勺的那一刻,就没人能在老夫的地盘抢我的菜!
大师傅立刻也加入了抢菜行列,并且靠着自己比起别的衙役们更丰富的经验以及吨位占据了不败之地。
而真正立于不败之地的,是在应天府皇宫中刚刚将任务发出去的洪武帝,很快他就会接收到来自孙子的暴击。
爷爷!咱发现了我们大明的新产品嗷!这种名为“蚝油”的调味料制作简单味道却极其鲜美,以大明的广袤海岸线生产这种产品完全可以走量啊!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将生蚝吃成养殖呢。
在这个民以食为天、香料生意撑起了一个大航海时代的世界中,还有什么能比卖调味料更赚钱的呢?
不过卖调味料唯一的问题就是保质期……嗯……做孙子的向爷爷伸出了小爪子,爷爷,开发一个保质保鲜的方法迫在眉睫啊!
木白暗戳戳得搓了搓手,等有了更好的保鲜法,那也就意味着船只的补给需求直线降低,船舶也可以去往最远的地方。
至于怎么做,嗨呀,有问题,找爷爷,爷爷不会,他的臣子们肯定会哟!
快把人才派过来吧!皇长孙伸手讨要中。
但他没能等来期待中的一箩筐人才,而是来自家里爷爷的一封急信,洪武二十四年,夏,马皇后因操劳过度偶发风寒,一病不起,药石俱上皆是无效,皇后殿下为避免太医因救治不力被洪武帝株连意图拒绝接受治疗,被洪武帝以还没看到孙子娶妻劝服。
一路快马赶回应天府的太孙殿下还没缓上一口气,便被老父拉着去射雁,走起了婚礼程序。
“本想为你寻个我儿称心又喜爱的贵女,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这些日子以来因母亲重病消瘦许多的朱标摸了摸儿子的脑瓜,有些无奈又有些歉意道:“幸好我儿这次带回了一个喜爱的女孩,身份是有些低,但你喜欢便好。”
朱标的表情有些沉重:“你母亲不在了,父亲也不能捅她见面……只能你同那姑娘解释了。此事办得仓促,是我们朱家对不住她,她年岁小,身子没养好之前你莫要让她怀孕,生产伤身。”
“你皇祖母若是因这桩喜事身子好了便是最好,若是不好……也不是她的错,让她不必多想。”朱标吸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缓了缓情绪后又勉强笑道:“只是,若是你皇祖母大安了,你便要让她去跟着学管理宫事了,宫里事情太多,可不能再让你皇祖母累着了。”
木白张张嘴,看着树后面两个冲着他疯狂笔画的弟弟,迟疑了好一会后才点了头,应下了这场名为冲喜的婚事,“知道了,爹,我会同她说的。”
“行,那你等等现将那姑娘的名讳和生辰告诉礼部,我们赶得及,但该走的礼数还是不能漏,否则便是对她的不尊重,以后在妯娌之间她难免难做人。”
做大哥经验丰富的朱标立刻和儿子分享起了自己的经验,尤其着重提醒没有经验的儿子在老婆和弟弟或者弟妹之间千万不要站队,老婆抱怨时候只要听着就好,千万不要试图去和老婆讲道理,否则会被家暴(等等?)。
但朱标完全没注意到他儿子的表情有些呆滞。
木白的视线情不自禁得漂移了一下,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糟糕,他好像……忘了给小姑娘取名字啦!
作者有话要说:马皇后在生前是真的拒绝了所有太医的治疗,为了预防洪武帝来个“治不好给她陪葬”,对了,明初还是有殉葬制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