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 屋内安静了好久。
尹梨很快察觉到气氛不对,她抬头望去,发现坐在她身侧的谢靳时脸色不太好。
他平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黑得跟锅底灰一样, 薄唇微抿, 眉心蹙起,看这模样显然是不悦到了极点。
尹梨奇怪地看了看谢靳时的反应, 随后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情书,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可能性——他这帅得惨绝人寰的豪门小少爷被人用一张代笔的假情书耍了。
盯着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尹梨略微有些不可置信。
谢靳时撇去四级考不过和脸臭这两点,其余任何一方面似乎都足够优越,或者说是足够吊打绝大多数的同龄人。
这么一个在大学里绝对受欢迎的人物, 居然有人送一张淘宝购入的代笔情书给他?
而且尹梨看他这模样,似乎对送情书的人还很上心。
她微微蹙起眉,越发不解,那他对自己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真的尊师重道,随手给她买了小礼物?
不过以谢家的家底, 将万把块钱的包当作小礼物……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尹梨一时间拿不准, 可这会儿心中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见谢靳时脸色实在难看, 她定了定心神想开口安慰:“小谢啊, 其实……”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谢靳时打断,他手肘撑着矮桌, 抵着眉心。
谢靳时叹了口气, 随后声音沙哑, “你先回去吧。”
他沉着脸,暂时不愿意再见到尹梨,这几天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他想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行, 我先走了。”尹梨闻言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人在感情受挫的时候是不愿意让人看到的,她还是很识相的。
书房的门合上,房间内剩谢靳时一个人。他侧着头,垂眸盯着那份装订整齐的四级资料出神。
谢靳时之前一直以为尹梨忘性大才没认出他,那事儿毕竟过去了四年多,她四年后再遇到自己,容貌的细微变化再加上自己的有意隐瞒,她没认出来也正常。
可他没想到,四年前的一纸情书居然只是尹梨玩游戏输了的一个赌注,而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知道会有个人因为那张纸记着她好几年。
从小到大,几乎每一个阶段谢靳时都会收到女孩子的好感和表白,情书也不是没收过,可他能拒绝的拒绝,不能拒绝的也从没拆开过。
偏偏尹梨例了外,谢靳时在演讲台上被她吸引了目光,几个小时后便收到了她递来的情书。
舍友那时候说他铁树开花,说他终于要在毕业前找一个小学妹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
他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但其实内心也是这么想的。
原觉得谈恋爱麻烦,可如果对方是那么一个明艳动人的姑娘,麻烦也便麻烦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哪怕二人没再见面没了联系,谢靳时也只以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却没料到真相是这样。
他看着那份情书,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有些可笑。
谢靳时将信封拾起来,扭身丢进了垃圾桶,他单手握着茶盏,骨节隐隐发白。
良久,他叹了口气,起身弯腰又将那封信从垃圾桶里捡回来,重新将信件藏于房内一副书法背后。
这么个宝贝得留着,以后他要是跟尹梨在一起了,一定要拿出这东西,好好儿地再跟她算账。
刚安置好了信件,谢靳时听见屋外传来敲门声,他没多想,随口道:“进。”
几秒后,他听见颜姝故意发嗲的声音,立刻就后了悔。
颜姝是谢靳时的二叔,谢修文的夫人颜思娣的侄女儿。
她父母早逝,一直养在爷爷奶奶膝下,跟颜思娣这个姑姑极为亲近。是以在颜思娣出嫁后也常常将颜姝带在身边,谢修文一家回来看老爷子的时候也时不时会带上颜姝,性格活泼的小姑娘总是讨长辈喜欢的。
谢老爷子有五个儿子,儿子们也都生的是儿子,家中没有一个能在他旁边笑闹的小姑娘。他第一次见颜姝便觉得投缘,就让颜姝有空的时候经常过来小住,南客房也专门给她留了一间房。
起初还好,颜姝只是性格活泼,不过近年来她似乎是起了些旁的心思。不知是颜姝自己的意思还是颜家或是谢修文的意思,她近几年对谢靳时愈发殷勤,女孩子家的心思直接写在脸上,不加遮掩。
“靳时哥哥,我见尹老师回去了才过来的,屋内开了暖气干燥,我给你熬了川贝雪梨,你要不要喝点儿?”颜姝拎着保温桶站在方才尹梨坐的矮榻前,谢靳时没说话,她不敢坐。
谢靳时没心情理她,“东西放下,出去吧。”
颜姝眼睛一亮,以往谢靳时从来不会收她的东西,今日态度软和了不少,她就想着乘胜追击。
她自顾自打开保温桶,柔声道:“我给你盛一碗,我知道靳时哥不喜欢太甜的,炖的时候我尝过的,清甜不腻。”
谢靳时觉得烦躁,他略微蹙眉,“刚刚说错了,是把东西带上一起出去。”
话音落下,颜姝手中的瓷勺没拿稳,落在空瓷碗里。
她愣了几秒,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靳时哥哥,汤还是……”
谢靳时不耐烦地抬起头,“叫谢总。”
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听着实在是刺耳,比尹梨偶尔冒出来的那句乖学生还要刺耳。
颜姝被他眼中的冷淡刺得都忘了说话,呆呆地站着。
谢靳时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让人出去的话他实在是不想说第三遍,可为什么眼前这个就是听不懂人话?
“出去。”
他心底埋怨起钟思齐身体弱,跟着他去德国转了一圈就病了,不然今天这种情况,他早就提溜着颜姝出去了,何须他来废话。
谢靳时惦记着助理,颜姝走后,他当下就给钟思齐转了一万块去,备注让他自己去办个健身卡。
此刻,在家里咳得昏天黑地的钟思齐,看见转账后一口气没上来,趴在床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生病已经够惨的了,更惨的是老板还要逼着他运动,那还不如生病呢,起码能带薪请假。
尹梨回了房,她坐在软塌上,抱着玩偶发呆。
房内没开灯,借着月光看去,整套油亮的红木家具看上去倒有些瘆人。
她原先住的客房虽然也都是老式家具,但因为常住人,零碎的摆件多,现代化气息也重。这西苑就不同了,少有人来,家具也都是谢家最老的那批,风一吹窗户便嘎吱嘎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