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不说你合作起来很舒服的吗!骗我的吗?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奇货自居的样子……因为崔烈吗?什么仇?
钱总见游北已经转身走了, 也懒得多待, 带着崔烈出了办公楼,上了车,皱了皱眉, 不动声色地问:“你和他什么仇?”
莫名其妙地因为崔烈而受了游北这顿落面子,钱总是有点迁怒于崔烈的。
崔烈沉默了几秒钟, 说:“我以前在他学校读书过,他是个校霸。那时候我不太爱说话, 他霸凌过我。”
钱总一怔:“啊?”
崔烈道:“所以钱总,如果我若是提早知道您是要和他的团队合作,我就劝您了。他看起来是走了正路, 但本性难移, 谁知道背地里会不会故意在系统里留些bug,再趁机给自己捞好处。我们的平台一旦做起来,日常百万流水都是少的, 高峰期过亿是常事, 他只要随便在里面捞一点,我们都很难发现。”
钱总思索起来。虽说做大生意的也都总有些不清不白的关系网在,可自己不清不白是正常的, 深入合作方若不清不白,就得多想想了。
“所以我建议钱总您现在就开始培养自己的技术团队,您看得到,日后高新科技就是发展的大势所趋,现在飞鸟科技这么红这么倨傲, 无非是因为一些企业还没来得及发展自己的团队,不得不靠他们。可您若有了自己的团队,不但在做自己的系统上更放心,也能在成熟壮大后独立出去,做成新的子公司,也去承包其他企业的技术指导。”崔烈道。
钱总若有所思:“这个想法不错,你再写个计划方案给我看看,我和股东们开开会讨论。”
崔烈笑了笑:“嗯。”
游北解决完这边,继续去核心技术部门骚扰他的程序员们,催大家再接再厉,赶紧把手头工作扫尾结束了好放假,放了假爱怎么奇形怪状奇装异服就怎么去,他就不骚扰他们了!
程序员们不恨他,恨秋芒,是秋芒为虎作伥,把他们骗来的。
秋芒装作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凭本事偷蒙拐骗来的卖身契,怪他咯?大家在网上称兄道弟,那么在现实中也该有难同当,共享极品老板。
说归说,大家还是挺服气游北的。不说别的,游北的想法虽然多,听起来是让人想打,但绝大多数想法都是对的,真操作起来并非不可行,反而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激起这些人的挑战**。何况,游北和一般的老板不同,他对外是有模有样,对内,却仍是和中学时候带着一班小弟似的“江湖习气”,恰好对了这些人的口味。他们都是有个性有本事的人,忍不了那种通俗意义上的老板。
如今游世仁又来剥削他们,他们仍瘫在那,笑嘻嘻打趣这是又要赶约会了。
陈其年去年暑假回家乡,来办公室看过他们。那时候还没搬新办公楼,大家挤在一个居民小区的租房里。
因为早就得到了秋芒的八卦一手情报,陈其年一露面,大家就恶作剧的集体站起身,奏乐,敬礼,叫年哥。
年哥的脚刚迈进门槛,被这猛然一声吓得踉跄一下,还好游北扶得快。
看着游北想发火,又碍于年哥在,偶像包袱太重不能发火的憋屈样子,一群人笑得像形态各异的孩子似的。妈的,大仇得报,开心。
游北被调侃反而挺开心的,心中愉悦,脸上不动声色,面无表情,迈着轻松的步伐回自己办公室去翻最新一期时尚杂志了,立志艳压陈其年他学校里那群芳。
终于结束手头这单买卖,全工作室放假,游北叮嘱完这群傻逼别闲得蛋疼就去攻自家做的那些系统墙玩,也别攻惹不起的对象,就迫不及待直奔机场,飞去找陈其年。
别的不说,先开房。
然后才能冷静下来说别的。
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我想你”“我也想你”“我爱你”“我也爱你”“我更想你,爱你”“我更更”的拉锯战后,两人握手言和,洗澡更衣,出门约会。
虽然游北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出门约会的样子,然而陈其年下周有体育考试,必须出门约会。
陈其年几乎是拖着用全身心抗拒的游大北出门的。
现在的游大北变了,变了太多,已经不能相信他说的很多话了,比如“我们,就在,酒店里,待着,就看电视,不干别的”这种话,一定不能相信。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陈其年脸红。
崔烈在游北那吃了瘪,险些又被新找来的钱总质疑,好不容易转移开钱总的注意力,把人哄回去了,崔烈怎么想都不是个滋味儿,回了B市后,就找了间常去的酒吧喝闷酒。
都说一醉解千愁,可崔烈越喝越愁。
他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
只要不是个傻子,重生必然能利用先天优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他大爷的,他怎么就越混越回去了呢!
平心而论,崔烈倒也算不上说是“越混越回去”,他重生以来,从高三算起,不算他主动挑衅陈其年和游北遭到反噬、被陈明无意中坑到的,其实比他前一世高三那时候舒服多了,他还从文总那混了点儿钱,读大学后更是有了陈明给的二十多万初始资金,又靠着“先知”到处弄了些东西在手头上,比前世怎么都好。
可人就是怕比,一比起来,他就受不了。
他是个重生的,这些都是他该得的,可游北凭什么?游北又不是重生的,这个死瘪三前世杀他时在混什么他不知道,但他能判断出那个时候的游北混得不是很好,从眼神和当时额角那道疤就能看出来。
游北走进会议室那一瞬间,崔烈整个人都懵了。
虽然那一刻崔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可是乍一看到现在的游北,崔烈的心理准备瞬间被打散了。
崔烈甚至差一点怀疑眼前的人不是游北。
游北穿着衬衫西服,还打着领带,头发比以前长点,偏背头,看起来倒也不死板和老气,比起寻常的老板,比如崔烈身边差不多打扮的钱总来说,游北更像是明星在拍总裁风格的杂志硬照,画报里走出来的人,轮廓更清晰利落,比起四年前那个野性难驯的校痞子,和前一世杀崔烈的那个凶狠沧桑的末路者,现在的游北整个人散发着成熟与野性糅杂的荷尔蒙,眼角眉梢都是春风得意。
他也该得意,他没什么不该得意的,陈其年是他的,陈其年还一手扶起了他这个吃软饭的傀儡,在背后帮他打造一个游总的假象。
想到这里,崔烈反而冷笑起来,心里好受一些。
——游北也就是个吃软饭的。这令他舒服些。
可也没舒服多久。
上一世,陈其年可没对自己这么好,还眼巴巴在学业外帮着创业。
妈的,看来姓游的伺候得好啊,倒也是,看起来就是个能干的。崔烈酸溜溜地这么想着,越想越多,也有几分躁动起来,刚要四处看看,寻个今晚解闷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一眼来电,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犹豫了下,啧了一声,去旁边接了:“什么事?”
他的语气说不上很差,但也绝不好。
“小烈,你、你是不是回来了?”
“关你什么事?你怎么知道的?”崔烈问,“你又在我手机上动了什么手脚?陈明你——”
“没!”陈明忙说,“熟人说在机场看见你了。但你也一直没回来,我心想你可能是在忙事情,就没急着打给你,这么晚了,你还没联系我,就问问。你还在吧?没回学校吧?”
“和你没关系。”崔烈冷淡地说,“我说了,别再找我。”
“可是——”
“陈明你听一次不够,我和你说一百次都行,我要被你恶心死了!”崔烈的语速快起来,五官都有点扭曲,“你怎么没去死!你他妈别逼我弄死你!”
“我就是希望你杀了我。”陈明哽咽着道,“你说得对,我恶心,我不该对你那样,所以我就希望你能杀了我……我恨我自己……”
“你他妈倒是想呢!我杀了你还得给你陪葬,你配吗?”崔烈冷笑道,“你如果真恨你自己,你怎么不去自杀?那我就原谅你。”
“我想过,可是……”陈明抽噎了一阵,低低道,“小烈,你来动手吧……”
动你麻痹!
崔烈想起来就从胃里恶心到嗓子眼儿,秒秒钟要吐。
陈明居然对他有那种想法——陈明怎么他妈的敢!变态!
崔烈说不上把陈明当亲爹——就算是他真亲爹,他也没什么多余感情——可陈明蠢归蠢,又确实是难得的对崔烈真心好的人,何况大学距离产生美,崔烈读了大学后没那么讨厌陈明,渐渐地也不记得自己被他坑的血泪史来,倒真当个继父来了。
结果,结果……
艹。
陈明他妈的居然还有脸哭着蹦出一句“你长得太像你妈了,我是情不自禁”。
老子像你麻痹!情你麻痹!每天死那么多人,怎么你就不死啊?!
如果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尚存,崔烈当时就想去厨房拿了菜刀砍死这王八蛋。
崔烈从此就再没回陈明那了,陈明倒也有自知没脸,没敢和以前那样光明正大地纠缠崔烈,只是偶尔又发万字信,或者打几个电话尴尬地问问近况。
崔烈不再回他的信,他也自知理亏,不敢过多纠缠,默默发自己的。
只是崔烈看一次,又脑充血一次。
信里面是没看出来陈明有多忏悔,只看出来陈明是个老变态。这老变态写着写着,把他自己给写洗脑了,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他既爱着素素,也爱着崔烈,爱是没有理由的,也没有疆界的,爱不该受到禁锢。崔烈以往受苦了,他想以后以另一种身份永远地照顾崔烈,呵护崔烈。
崔烈:“……”
崔烈当时差点把自己新买的电脑给砸了,他就后悔自己手贱点开了那封邮件。
他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陈明甚至还总送花给他。其他人倒是不知道是谁送的,还调侃有白富美对崔烈追得火热,崔烈只能咬着牙认了,回头就把花扔地上疯狂地踩。
他觉得自己早晚能被陈明给恶心死。
操他妈的祖宗十八代。
崔烈挂了陈明的电话,也没心思找乐子了,去给了酒钱,就起身出了酒吧,刚打开自己的车门,手一顿,警惕地看向戴着口罩、压低帽檐朝自己走来的人,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那人低声道:“崔烈,是我。”
崔烈一怔,心中仍然警惕,面上却只露出惊讶,也低声说话:“文总?您——”
这人正是失踪了几年的文总。
文总左右看看,道:“上车说。”
崔烈想了想,重新打开车门,请他上了车,然后自己也上去,关好车门,关切地说:“这些年都不知道你去哪了。”
“四处躲。”文总说着,把口罩和帽子摘了。
崔烈没开车内的灯,只能隐约看见文总如今沧桑之极的模样,仅仅三四年,就像是老了二十多岁,头发都掺白了,哪里像当年那个保养极好的样子。
崔烈没有多问,只说:“文总这次回来是要东山再起?”
文总嗤笑了一声。还东山再起,若他现在能东山再起,他也不至于要这样狼狈的来见崔烈了。
“听说你现在混得不错。”文总自己从车上摸了根烟,点着了抽。
崔烈也点了根烟,笑道:“混口饭吃而已。”
“不跟你说虚的了,我这回来找你,是要你帮我个忙。”文总道,“我知道当年是谁搞老子的了。”
崔烈不动声色地问:“谁?”
“秋芒这个贱人。”文总咬牙切齿道。
崔烈一怔:“秋芒?”
“那个gogo,就是秋芒!”文总冷声说。
崔烈在一瞬间觉得许多问题得到了答案。
Gogo是秋芒?!
那……那飞鸟科技不是陈其年帮游北弄起来的?秋芒……
文总与崔烈思考的方向不同,他仍在自顾自地说:“妈的,为了个男人出卖老子,贱人。”
崔烈一怔,没跟上他这思路:“什么男人?”
“游北你不认识吗?”文总问,“你不是还被他整过吗。”
崔烈:“……”
文总恨得反而笑了:“秋芒那贱人,他妈的是被游北艹爽了,反水老子。你知道现在的飞鸟科技吧?里面那个rai
,就是秋芒这死贱人,飞鸟科技是游北开的,姘头店,呵呵。”
崔烈:“………………”
崔烈: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你思考的方向偏了的直觉。
崔烈:不过就当是陈其年被绿了吧,感觉也挺不错的。
崔烈便自欺欺人地这么觉得了。
“所以,你这次露面,是想报复?”崔烈问,“文总,我能帮上你什么?”
“别紧张,我没打算拖你下水,我只是现在住不了酒店,朋友那也出了点问题,找个地方住,让你出面给我弄个地方住。”文总道,“别的我不会害你。不过你也别想着别的,你也没少帮我做事,我如果出了事,你也跑不了。”
崔烈笑了笑:“文总说笑了,于情我都会帮你。”
“你爽快,我也不含糊。”文总道,“送你一件礼物,不白住你的。”
崔烈问:“什么?”
文总没说话,给了他个地址,示意他开过去。
崔烈把车开进一个荒废的厂房,跟着文总下车,去了其中一间仓库里,看着守在那的打手和文总打招呼。
“人呢?”文总问。
打手道:“里面呢。”
“没闹吧?”文总又问。
打手:“没闹,要不说知识分子就不一样呢,我还第一次见被绑架了不叫不哭不闹的,就傻子似的待那。”
听到“知识分子”四个字,崔烈的心里就不自在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文总知道自己和陈明的事,要帮自己干掉陈明。
可是他转念再一想,陈明那怂货见到个蟑螂都要尖叫,不可能被绑架了不叫不哭不闹,何况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自己和陈明的事。
他这么想着,就被文总领了进去,与坐在货箱上的陈其年四目相对。
崔烈:“……”
陈其年:“……”
文总在旁边笑道:“你好像和他有仇吧?听说你妈绿过他妈。”
崔烈面不改色,问:“所以文总这是……”
“北哥还挺会玩的,一朵红玫瑰,一抹白月光,享齐人之福啊。”文总冷笑。
陈其年:“……”
陈其年:红玫瑰又是谁?
陈其年:为什么游北永远都在脚踩两条船的边缘?他长得很像玩弄感情的样子吗?
陈其年:仔细想想……
“文总想用陈其年引游北来?”崔烈笑着又点了支烟,“好主意。不过更多的计划就别让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也放心。”
“我被追得紧,这里也藏不了了,得让你把他给藏起来。”文总道,“我也一起过去。”
崔烈皱了皱眉,想了想:“给我点时间,我安排。”
文总一摊手:“天亮之前。”
崔烈点点头,便出去外面打电话安排了。他要安排些这种事,倒不成问题,这是还得顾及着把自己摘出去。
以及,他得把陈其年也保了。
游北和秋芒死不死,他不关心,或者说,死了最好。文总死不死,他也不关心,或者说,也死了最好。
全世界的人都是死了最好,唯独陈其年不能死。
因为陈其年和自己绑了命,陈其年若受到伤害,难说自己会不会跟着殉葬。
崔烈想起这一点,又差点被气死。
崔烈安排完,回去仓房里面,文总正在一旁和打手低声说着话,他不去打扰,冷冷地看着陈其年。
陈其年原本在看文总,感受到了崔烈的视线,便转过头来看着他。
崔烈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陈其年倒是很淡定啊,虽然被五花大绑着,却还规规矩矩地坐在货箱上,像平时在休息似的。
文总和打手说完话,看了看这边,笑道:“想玩随便玩啊。”
崔烈原以为自己没什么想法,可听了这话,突然又有了想法,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其年,阴恻恻的,问:“这么镇定?确定游北能把你救出去?”
“也不是。”陈其年淡定地说,“只是怕也没用,只会挨打。”
崔烈:“……”
崔烈又问:“所以你还是怕的?”
陈其年老实地点点头。
“要不要求我救你?”崔烈没有避忌文总,因为他知道文总会当自己是在开玩笑,越是大方,文总越不会起疑心。
陈其年对此没抱希望。他并不知道崔烈和自己单向绑着命,只知道崔烈恨自己。
他便没有说话。
“不要啊?”崔烈来回也没事,现在又不能离开,就索性戏谑陈其年。
陈其年却不爱被他戏谑,沉默着看他。
陈其年的眼神很澄澈,不像一个成年人,至少,不像一个经历过家变、和一个瘪三厮混了许多年、如今还被绑架了的成年人。
崔烈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陈其年看起来,像比高中的时候更单纯、更剔透了,像是越活越回去了,就连模样,都比以前更水嫩了。
崔烈记得,前一世的大四的陈其年,并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陈其年不差,却怎么都没眼前这个嫩。
他的眼神逐渐地暗下去,忽然问:“游北是不是让你很爽?”
陈其年一怔,脸瞬间红了,像是被极度冒犯了似的,眼中有点儿愠怒。
看着他这样的反应,崔烈觉得好笑:“还这么爱脸红啊?还是处吗?”
崔烈太粗鄙了,陈其年不想理他,别过头去。
崔烈看了会儿他的侧脸,掐了烟,捏住他的下巴,眼神落在他的嘴唇上,慢慢地凑过去。
陈其年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挣扎着往后躲。
崔烈倒也没继续逼近,只是哼了一声,很小声的、有那么一丝不甘心地说:“又不是没亲过。”
陈其年又是一怔。
他这几年不去在意崔烈,甚至都快忘记自己和崔烈在重生前曾也谈过一场满是谎言和阴谋的恋爱了。
他更不记得自己和崔烈亲热过了。
崔烈不知道陈其年也是重生的,他看着有些发怔的陈其年一会儿,忽然问:“你信不信有平行空间?”
陈其年:?
“你说,会不会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你男人不是游北,是我。”崔烈勾着嘴角问。
陈其年:“……”
崔烈这些年都没有看心理医生吗?为什么不看?
崔烈说到这里,忽然把自己给说不高兴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想打陈其年一巴掌,又怕打完自己脸也疼,就更生气了,气鼓鼓地坐在陈其年旁边的货箱上,低声骂道:“操。”
陈其年:“……”
完全不知道崔烈经历了什么心路历程,只知道他看起来精神状态越来越堪忧。
崔烈生了会儿闷气,又去看陈其年,忽然很想告诉陈其年,这次的事儿自己也是刚知道的,不是自己和文总联手绑架他。
可崔烈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告诉陈其年这一点。
他也不能说,容易让文总多心。
何况,陈其年看起来也并不在乎的样子。
陈其年好像,很顺理成章地认为是自己和文总联手绑架他的了,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也不知道自己在陈其年心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崔烈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有点酸。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最终在陈其年的心里面,自己都是个恶人。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崔烈默然想。谁稀罕他怎么觉得啊。
崔烈不再想陈其年,自顾自地在那思考着怎么在让陈其年不受伤害的前提下,让游北和文总达到最大限度的两败俱伤,最好全都死了。
——他思考了一整夜,好不容易有点眉目,假意陪着文总转移陈其年去自己安排好的地方,还没下高速,文总就被抓住了。
那一刻崔烈是懵的,文总也是懵的。
他俩没想到事情能结束得这么突然。
明明不该……
游北从后备箱里抱出陈其年,赶紧给他解了绑,搂在怀里搓手搓脚,怕他血液不顺畅:“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他们没打我。”陈其年小声说,“就是有点怕。”
“别怕。”游北忙亲了亲他的脸颊,又摸他的额头和刘海,“我在。”
“嗯。”陈其年虽说着不怕,身体却很诚实地继续往游北怀里躲。
别看他全程没哭没闹,可他真被吓到了,心里什么坏打算都做好了。
游北能感受到他的害怕,心都快粉碎了,抱着人又亲又哄,把旁边的警察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又尴尬,又好奇,还带着震惊。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
陈其年在男朋友怀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忽然道:“崔烈是不是跑了?”
“崔烈?”游北皱眉。
“他也一起,不过没在同一辆车。”
崔烈很警惕,找了个借口不与文总同行,说是兵分两路。
大概看情形不对,崔烈赶紧又开溜了。
游北没好气道:“算他,跑得快。”
他俩也没对警察多说什么,反正文总都会说的,崔烈怎么样,就看崔烈自己的造化了。
两人跟着去警局做了详细笔录,出来后,游北接了秋芒的电话:“在我旁边。”对陈其年道,“秋芒。”
陈其年接过手机,笑着道:“我没事,秋芒,谢谢你了。”
“没什么,没事就好。”秋芒道,“你先好好休息,回头再说,我知道你没事就放心了,先忙去了,你老公不是人,不是我说,你别说我说的啊,就你被绑,他居然还能有了新想法,操了……”
自从被绑架到现在,陈其年第一次笑了出来。
游北不知道秋芒和他说了什么,见他笑了,倒是放下心来,等他讲完电话,问:“怎么了?”
“秋芒说你又有了新想法,给手机做定位。”陈其年笑道。
其实这个,秋芒早做出来了,只是一开始是为陈其年和江一六特别订做的。因为游北社会新闻看太多,天天怕别人拐卖他的羊,而秋芒则天天怀疑江一六要伙同奸夫淫|妇卷他的钱跑路,就做了个手机定位系统,安到两人的手机上。
江一六知不知道这事儿,大家都不知道,但陈其年是知道的。游北一开始还怕陈其年生气,磕磕巴巴地发誓平时不会监视陈其年的生活路线,只是以防万一。
陈其年倒是没觉得怎么样,他读书的时候几乎都是三点一线,偶尔和朋友们出去景点玩玩,放假则几乎都和游北腻在一起,根本也没有被监控的“价值”,游北给他安个这东西,他还不怕日后手机被偷了。
这一次陈其年被绑架的时候虽然害怕,但心里面还是有点底气,也是因为这个。
而这件事也给了游北启示,让秋芒去找手机品牌商量加手机定位这事儿。当然了,当时游北着急陈其年的安危,没空多想,完完全全就是顺嘴对秋芒说了一句而已,说完就跑出去救陈其年了。
——越来越过分了,现在就特么一句话,落实全是老子的事了!秋程序员冷笑着想。
游北不以为然道:“哦。是的。”又说,“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真的没事,他们没怎么碰我。”陈其年说。
游北忧心忡忡:“万一你有,心理阴影。我们先找,心理医生,问一问。”
陈其年忍俊不禁:“我没阴影。”
“看一下。”游北坚持。
陈其年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他去看心理医生,确定自己没有被绑架恐惧症,游北才放心,又“关”了他两天在酒店里,确定他浑身上下没有伤,晚上睡觉也不会做噩梦,这才放他回学校。
陈其年以为日子再度平静下来,可却发生了意外。
他回校没几天,室友便面色凝重地给他看一个帖子:震惊!x系高岭之花是gay石锤。
陈其年:“……”咋还没去震惊部报到呢。而且我什么时候定位高岭之花了?我一点都不高冷啊。
帖子里面的照片正是那天游北在高速公路上面抱着获救的陈其年时候拍的,两人都拍得清清楚楚,和连体婴似的,举止特别亲密。而游北那体格,很难强行说陈其年女朋友就是高了点,女生男相了点。
陈其年看了会儿,“emmm”了一下,认真地看向室友,问:“你们恐同吗?”
室友们:“……”
室友A:“还真是啊?”
“嗯。”陈其年点头,不太好意思地说,“他不让我说,怕日常生活会尴尬。”只是现在都拍到了,陈其年也不想打死不认,他挺随缘的。
如果,如果像游北所担心的那样,室友和其他同学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他也认了,因为游北值得他承担这些。
想了想,陈其年怕室友惊慌,又补了一句:“我只有他一个男朋友,他也是,我们都很健康,也很正常。”
室友们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什么啊,没说你们……”
“不是,你当我们什么人啊……”
“朋友一场,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吧。”
室友们纷纷说着,只是多少在第一时间还有些不太自然,又问:“那,你女朋友那张照片是谁?”
有一位仁兄激进地说:“是你妹妹吗?朋友吗?她还单着吗?”
朋友青梅,不可戏,但这朋友是gay了,那软妹子就是他们的了!陈其年是gay不是坏事!
陈其年:“……”就知道你们觊觎白雪公主很久了。
陈其年露出礼貌中略有尴尬的笑容,指了指电脑屏幕上面放大的游北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没有骗你们的是,那位白雪公主真是我对象。”
室友们:“……”
他们拒绝接受这种事实。
这岁月已经不是杀猪了,是杀他们的梦想。
陈其年又看了会儿那帖子,见盖楼的速度很快,考虑了一下,干脆登陆,在下面回复:so what?
然后退出登录,继续复习。
室友们面面相觑。他们第一次见陈其年这么刚。
陈其年不觉得自己是刚,他就是觉得已经这样了,不想否认,也没有意义。
以及他很讨厌帖子里面说他男朋友是个结巴,并且以此嘲讽的话语。
无聊至极。
而这件事情在几个小时后又有了新的进展,室友们没陈其年这当事人淡定,偷偷摸摸地继续在窥贴,看着看着,互相使了个眼色,拉了个讨论组讨论半天,刚讨论出来还是告诉陈其年一声,陈其年就接到了手机。
明修文在手机那端惨叫:“你看电脑!看帖子!快看!”
陈其年挂断电话,疑惑地扭头看正盯着自己的室友,问:“又说什么了?”
室友们默默地把电脑给他看。
帖子上面有神秘人士扒出来了游北的姓名身世背景,自然包括游北的父母,以及游北在中学时代的校霸生涯。
“霸凌”这个话题,被引导成为了帖子的主题,并且以此引申出了许多其他帖子。
有一些学生曾也是这种行为下的受害者,被触发了阴影,纷纷发帖讲述自己的经历。
相对的,和这种人谈恋爱的陈其年,就成了帮凶。
他们可以试着理解和接受同性恋,但是陈其年和一个欺行霸市的混混谈恋爱,他们接受不了。
在他们看来,就算陈其年自己对人温和亲近,那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甚至还有人开始推测陈其年这次被绑架是自作自受,毕竟和一个混混谈恋爱,也该承担那个混混的江湖情仇寻到他这家属身上的责任。
陈其年还在看帖子,就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让他过去办公室一趟。
于是他在办公室接受到了无数的暗示。大家都把话说得很委婉,但主题就是让他注意私生活影响。
陈其年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前一辈子,在单位被同事和领导用异样眼神看待的那种场景。
可是他已经有些不太记得当时的感受了,大概是羞愤欲绝的吧,只是现在,他觉得还好,心情挺平静的。
“我男朋友不是帖子里面说的那样,他在中学是有一段时间不爱学习,来往的人也有点杂,我不否认他做过违反校规校纪的事情,但他没有帖子里面说的那么夸张,没有勒索过同学的钱,也没有因为别人挡住他的路了,就把别人扔进厕所里面打。”陈其年缓缓道,“因为我男朋友确实有一些口吃,从小就有,所以他一直受人欺负,家庭也有些不好,没人管他,他走了一些歪路,但也因为这个,他不会去主动霸凌比他弱小的人,因为他自己就是被霸凌过的。”
这不是陈其年替游北说话,而是游北确实如此。虽然游北身边的那些朋友们或多或少做过一些霸凌和勒索的事情,但反而是游北的出现限制了他们。游北那时候有些冷漠,倒也并没有非常严格地禁止他们干坏事,只是若游北在场,或是听说了,就会嫌弃地说他们无聊,他们看出游北不高兴,也多多少少克制了。至于勒索,因为游北的大方,他们倒也没那么缺钱了。
当然了,陈其年也不否认游北毕竟当时是校霸,在学校里面的“特权”多多少少也有,他也理所当然的享用了,例如去食堂有小弟帮忙抢位这种,打个篮球,他一过去,原本在那打球的普通同学就会自动退避三舍之类的,再例如游北会和同样是校霸或者混混的人约架。这些是客观存在的,陈其年不否认。
“他确实做错过事情,但他在改,以后不会再犯。这次也不是出于什么江湖恩怨情仇,而是他以前举报过一个赌博网站,被对方报复而已。”陈其年低声道,“我不打算和他分手。”
老师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