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就这一刹那,有软乎乎的东西砸在乐厉长生后背。
厉长生赶忙回身去接,将差一点掉在地上的兔子顽偶接了个正着。
就瞧荆白玉已然踹了被子坐起身来,兔子顽偶亦是他丢过来的。
荆白玉恶声恶气道:“厉长生你听好了,若是你两日不回,我……我就砍了你的脑袋,还要叫它的脑袋也搬个家!”
荆白玉豪情万丈,努指着厉长生怀里抱得兔子顽偶。
厉长生还真是叫荆白玉的气势吓了一跳,赶忙忍着笑意,道:“看来太子殿下的决心是大得很啊。”
“你知道就好。”荆白玉说。
“是是是,”厉长生道:“小臣明白,太子殿下请放心。”
厉长生并无将兔子顽偶拿回榻上,只是弯腰将兔子顽偶放在门边,随即退出了内殿,将殿门关好。
这一下子荆白玉哪里还有豪情万丈的气场,仿佛撒了气的皮球,有些个蔫头耷拉脑。
他犹豫了几下,垂着头委委屈屈下了榻去,将门口的兔子顽偶捡起来,爱惜的抱在怀中,这才颠颠又回了榻上,盖上被子躺下来,却怎么也是无法入眠……
灵雨送厉长生到大殿门口,一路上欲言又止,瞧了厉长生无数眼。
厉长生倒是先开了口,道:“灵雨,我不在的时候,太子身边可就只剩下你了,他终归还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莫要让人欺负了太子殿下,可知道了?”
“是。”
灵雨赶忙答应,道:“掌事大人放心。灵雨虽然无能,但……但断不会辜负了掌事大人的期望,不会叫人欺负太子殿下的。”
“嗯。”厉长生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最重诺言,既然答应了,便是千方百计,千难万苦也会办到。”
殿门口灯火通明,果见冯夫人亲自带着一众宫人前来,就是为了来接厉长生,这厉长生的面子着实大得很。
陆轻舟在冯夫人面前正说着话,今日可把冯夫人给高兴坏了。
冯夫人低声道:“陆詹事,我不会忘了你的好儿的,你且放心。”
陆轻舟笑着道:“不敢不敢,能为娘娘分忧,是臣的幸事。这不是,厉掌事来了,臣不耽误娘娘您的要事,这便回了。”
厉长生一出来便瞧见陆轻舟笑容满面,一脸“小人得志”模样。
他止不住心中摇了摇头,忖度着,若不是系统分析陆轻舟用处颇多,自己还真是差点忍不住,便反手将他早早碾死。
这留着陆轻舟,着实便是自己给自己找晦气的事儿。
陆轻舟笑着走过来,道:“厉掌事放心去,这里万事还有臣呢。臣保证对太子殿下忠心不二。”
“呵——”厉长生冷笑一声,眯着眼睛在陆轻舟耳边低声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陆轻舟啊陆轻舟,你这人足够聪明,却不够狠。你今日没下狠手置我于死地,怕是日后要后悔不迭。”
陆轻舟脸上虚伪的笑容一僵,回头瞧了一眼厉长生,并无言语,甩袖子先行离开。
陆轻舟的确未下狠手,毕竟……
厉长生帮他解决了缠人麻烦的邹美人,陆轻舟看似狼心狗肺并不领情,其实还是有所顾忌的。
此时听了厉长生的话,陆轻舟心中颤悠了数下,忍不住想着,难不成自己又走错了棋?
不……
厉长生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如今乃是自己赢了,赢得彻彻底底!定叫厉长生那小小的寺人,永无翻身之日!
“厉长生!你好大的谱子呢!”
冯夫人瞪了厉长生一眼,道:“今日起,你便是我宫中掌事内使,还不随我回去好生伺候着?若是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我可绝不手软。”
“敬诺。”厉长生道。
冯夫人来了个下马威,但听语音也是知道的,这其中无有多少恼怒,女儿家的娇嗔倒是有些个的。
只是厉长生仿佛不解风情,并不接冯夫人的话头,反而本本分分答应一声。
冯夫人讨了没趣,也不好在太子殿中多言什么,并着一众宫人便回了去。
小太子荆白玉一夜未眠,外面天色蒙蒙亮之时,灵雨擎着洗漱物品轻声入殿,便瞧见小太子抱着兔子顽偶坐在窗口吹着风,也不知瞧什么瞧得这般入神。
灵雨一阵心酸,走过来道:“太子殿下您醒了。”
荆白玉点点头,说:“今日事情众多,要早起一些个。”
虽然天色还暗着,但借着淡淡的烛光,灵雨亦能瞧见太子眼下的乌青,定是一夜未能歇下。
那面冯夫人大喜过望,也是一夜未曾歇好,不过第二日起来精神头倒是足的。
冯夫人起了身,第一个便叫人将厉长生带过来。
厉长生入内,道:“小臣拜见娘娘。”
冯夫人笑着道:“如何这般生分?你在太子殿中,莫不是也这样做事的?”
厉长生笑道:“只是小臣初来乍到,怕惹了娘娘不快。”
“你倒是小心的很呢。”冯夫人道:“那上一次,我叫陆轻舟把你带回来,你怎么的不肯来?可让我好等!你可知罪?可愿挨罚?”
厉长生道:“这……小臣当真不知罪,不愿挨罚。”
“什么?”冯夫人一阵吃惊。
就听厉长生又道:“陆詹事未曾与小臣提起这事,小臣全然不知,娘娘您可要明鉴。”
“你不知道?”冯夫人更是纳罕,道:“好个陆轻舟,原来真是他耍我!”
“是了……”
冯夫人仔细的这么一思索,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毕竟陆轻舟乃是皇后的亲弟弟啊,在这里使绊也是常理之中。
便看在陆轻舟帮忙把厉长生弄过来的面上,放过他这一次。
冯夫人摆摆手,道:“罢了,你来也来了,以后都在我身边儿,我也不计较这般多了。”
“谢娘娘海涵。”厉长生道。
厉长生去冯夫人身边的第一日,荆白玉是掰着手指,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挨过的,总觉得度日如年,一刻也过得十分艰难。
厉长生一走,陆轻舟便成了太子殿中最说得上话儿的人,谁也不敢与他执拗一句。
陆轻舟但觉神清气爽,又无事可做,往皇后那面禀报之后,就随便走走散散心。
正巧了,厉长生替冯夫人拿了东西,路过涤川园附近,正好瞧见陆轻舟的人影。
陆轻舟正蹲在湖边,样子甚是不羁,下摆提起来掖在腰间,也不知道他那模样是在做些个什么。
湖对面有一行宫女,一行干活一行说笑着,她们乍一看到陆轻舟,都有些个面红耳赤,不由小声议论起来。
“那边是陆詹事?”
“是呢,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鼎鼎大名的陆家三公子呀!”
“呀,长得真俊逸呢。”
“我瞧着倒不如厉掌事俊美。”
“厉掌事可是个寺人啊,怎能比得上陆詹事呢!”
几个宫女各说各的好,嬉嬉笑笑争吵不休。
其中一个小宫女突然哎呀一声,道:“你们瞧,陆詹事在做甚么?莫不是在……在偷瞧我们?”
“你胡说什么,好丢人呀!”
小宫女们又是叽叽喳喳一片。
陆轻舟就在湖对面,的确好生奇怪,仿佛正偷窥着一畔的佳人们,哪里能不叫旁人们猜测。
厉长生走过来,站定在陆轻舟身边,低头也往水里瞧去,道:“陆詹事好雅兴。”
陆轻舟抬头瞧他,不以为然的道:“厉掌事才好雅兴,如何到这里来了?冯夫人没有将你拴在身边?当真可惜了的。”
“这有何可惜的?”厉长生笑道:“最为可惜的是,小臣走到哪里,都有人爱见待见。而陆詹事您呢?空有一腔抱负,但走到哪里却都被当做纨绔子弟。如今就算小臣离开了太子身边,陆詹事可曾受到宠信?”
“你!”
陆轻舟忽的站起身来,只可惜他身高不足,并无厉长生那一米九几的高度,也无厉长生肩膀宽阔,仰着头气势不足,着实被压了头筹。
陆轻舟咬牙道:“厉长生!你不过一个奸佞宦官,就凭着一张嘴上位罢了,有甚么可显摆现弄的?我陆轻舟与你全然不同!你有甚么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哦?”厉长生轻笑一声,道:“陆詹事说笑了,小臣的确只是会耍耍嘴皮子罢了。可陆詹事您呢,在旁人心中,也只不过是个败家纨绔而已。”
“厉长生!”陆轻舟恼怒非常,道:“我的才华,是尔等庸俗之辈可理解的?什么纨绔子弟,只是尔等肤浅罢了!”
厉长生道:“陆詹事既然如此说,不如……”
他说着,递给陆轻舟一样东西。
陆轻舟狐疑不接,厉长生干脆扔在地上,就丢在他靴前。
“啪嗒——”
是简牍撞在地上的声音。
厉长生道:“陆詹事自命不凡,那不如看看这个,看过之后若是想找小臣探讨,可随时来冯夫人宫中。”
厉长生留下一句话,便笃定非常的离开,全不做半丝停留。
“莫名其妙……”
陆轻舟低声说着,也欲转身离开。
这步子已然迈出,却又堪堪停下,最后止不住心中好奇,还是将简牍从地上拾起。
“哗啦”一声轻响,简牍随之展开。
“嗬——”
“这是……?”
陆轻舟一阵纳罕表情,眼睛瞪得圆了不少,一脸震惊表情,仿佛有滚雷当头劈下,将他硬生生击得痴傻。
陆轻舟见了简牍之后,便失魂落魄起来,俨然丢了魂魄。他漫无目的的在涤川园里行了几圈,最终还是回了太子殿中。
小太子荆白玉正巧路过,眼瞧着陆轻舟便不爽利,轻哼一声转头欲走,全不想给陆轻舟好脸子看。
哪料到陆轻舟也未有注意太子,眼皮垂着,目不斜视便走了过去。
“咦?”
小太子荆白玉纳罕的回头,道:“这……这陆轻舟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太子不拜也就算了,竟当做没瞧见一般,好生目中无人!气煞本太子了!”
陆轻舟是真无瞧见,他满脑子乱糟糟的,正想着厉长生离开时留下的话,说是可以去冯夫人那处找他。
陆轻舟心中犹豫不定,昨日自个儿才将厉长生赶走,今日便巴巴的往冯夫人那处去寻他,这岂不是……
岂不是……
抬手打了自己的脸,实在是丢人现眼的事儿。
厉长生很快回了冯夫人殿中,冯夫人正等着他,见他来了竟是还亲自迎出来。
冯夫人道:“怎么的去了这般久,可叫我好等!”
厉长生并未解释,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小臣正想问一问娘娘,日前予娘娘您的香体膏可好用?”
提起这个事儿,冯夫人便是一肚子话想说,瞬间话题就被差了开去,道:“好用的很呢!皇上前个总嫌我熏香太重,如今倒是没再说过。”
厉长生笑着说:“能为娘娘排忧解难,着实是小臣的幸事。只是不知道,娘娘可有什么赏赐予小臣?”
“你这人,”冯夫人一听笑了出来,道:“讨赏都讨得如此直接,倒是叫人听着也舒坦。你且说,你想要什么赏赐?虽我比不得太子殿下,却也不是什么吝啬小气之人,指不定比太子对你更好呢!”
厉长生顺着她的话,道:“那要先多谢娘娘恩典。其实小臣是有点事儿想要拜托娘娘,并非什么难事,对于娘娘您来说,就更是容易至极!但这事儿除了娘娘之外,太子殿下都是做不得的。”
“哦?”冯夫人笑了,道:“是何事情?瞧你把我给捧的,就你最会说话。”
厉长生道:“小臣有个友人,如今就在宫中当差,他家里人皆是瞧他不上,嫌弃他这个嫌弃他那个,可他偏生想要混出点名堂来,才好扬眉吐气不是?”
冯夫人一听,似乎也猜了个七七八八,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厉长生继续说道:“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整个皇宫之中,陛下最为宠信的便是娘娘您,恐怕连皇后娘娘都是追赶不上的。若是娘娘您能赐个恩典,稍微向皇上引荐一番,那一准全无问题。”
皇上日理万机,自然不是谁都能见的,尤其最近窦将军打了胜仗,詹国使臣随之进宫议和,众多事情撞在一起,皇上是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分身,好不容易得个空闲时辰,是谁也不得打搅的。
但若是冯夫人开口引荐,陛下看在窦将军的面儿上,亦是要给个脸子,不好一口回绝。
厉长生道:“小臣已然在友人面前夸下海口,那人还不信小臣,说太子殿下都做不成的事儿,娘娘您就更……”
冯夫人轻轻拍了一下案子,道:“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不过一点子小事儿罢了,也值得说的这么玄乎?你可是我身边的掌事内使,万勿叫旁人给轻看了去。你且告诉你那友人,叫他明日涤川园候着,我定然能将皇上带过去,一准便叫他大开眼界!”
“是,敬诺。”厉长生道。
这冯夫人不愧是将军之女,性子霹雳爆火,稍一加热,差不离便要炸裂。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冯夫人全不放在眼中,一口应承下来。
第二日午膳之后,冯夫人并着几个宫女,提了些糕点就往皇上那面去了。
皇上正忙里偷闲,听说冯夫人前来,也不好直接驳了她的颜面,就叫人将冯夫人传了进来。
冯夫人笑盈盈而入,送了点心说了好话,娇滴滴央求道:“陛下,如今涤川园里正开了一些小花儿,陛下可愿意陪着妾去瞧瞧?也好散散心,舒缓舒缓呢!”
皇上有些疲懒,一看便是不愿动的,但抵不住冯夫人的央求,冯夫人反复求了两次,皇上也只好勉强答应下来,与她一同往涤川园而去。
厉长生便在涤川园中候着,就等着皇上与冯夫人一道前来。
涤川园的确开了不少新鲜的花草,但皇上总是瞧着,难免觉得腻歪,没甚么稀罕可言,瞧得全不走心。
冯夫人依偎在皇上身边,踩着莲步便往这面走来,眼瞧着厉长生侍立在一旁,还对他打了个眼色。
厉长生略微点点头,嘴角止不住露出一个笑意来。
就听“哗啦啦”的声音,不远不近的竟有流水之音。
皇上有些个纳罕的道:“是甚么声音?这湖不是死水?怎么的还流起来了?”
冯夫人也是不知,无从回答皇上的话,倒是厉长生立刻上前两步,毕恭毕敬的道:“回皇上的话,这是水车的声音。”
“水车?那是何物?”
皇上眼瞧着厉长生面善,但他贵人多忘事,也不记得厉长生是何许人也。
厉长生不忙着介绍自己,只是道:“陛下请看,那水车不就在旁边?”
皇上往远处一瞧,干脆就带着冯夫人一道过去瞧瞧。
就见湖边有个奇怪的东西,还似有个人影站在那处,水流之声也是从这儿传来。
冯夫人心底里也是好奇,不免多看一眼。这一看顿时“哎呀”低呼一声。
皇上道:“你是何人?如何在此?这东西莫不是你造的?”
那立于水车旁边之人连忙回过身来,跪拜在地行了大礼,恭恭敬敬说道:“太子殿中詹事,臣陆轻舟,拜见陛下!”
陆轻舟!
那站在水车旁边之人,可不就是皇后的亲弟弟陆轻舟?
无怪冯夫人会如此吃惊,她哪里想到陆轻舟会正巧再次。
不……
并非正巧,冯夫人也是个聪明之人,稍一琢磨便猜了出来,昨日厉长生口中的友人,莫不就是这个陆轻舟!
冯夫人这般一忖,更是震惊非常。
这陆轻舟和厉长生瞧上去水火不容,全然一副有我没他模样,什么时候便成了友人?
这陆轻舟乃是皇后的亲弟弟,陆家的一脉之人,与冯夫人可并非一路,冯夫人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向皇上引荐了一个陆家人。
此时此刻,冯夫人表情古怪的很,但在皇上面前也不好发作,硬生生将火气往肚子里咽,咽得她差点浑身打癫!
“陆轻舟?”皇上低声念叨,道:“朕好像听说过你的名儿?一时却也想不起来。”
陆轻舟笑着道:“陛下,臣的姐姐,真是陛下的皇后。”
“皇后?”皇上哈哈一笑,总算是想了起来,道:“瞧朕竟然忘了,可不是嘛?你是陆家老三,是也不是?”
陆轻舟乃是家中庶子,上面兄父都是大官,却看他不起,觉着陆轻舟从小便是纨绔子弟,难登大雅之堂。
陆轻舟倒是与皇后这位姐姐感情还算可以,只是皇后为人谨慎,不愿在皇上面前多说朝堂之事,就怕皇上对他们陆家心生忌惮,所以也是不肯帮陆轻舟引荐一二。
如此一来,陆轻舟是削尖了脑袋,才混上个太子殿中詹事。别看詹事一职,已然压了厉长生头等,可这等官职,在陆家人眼中,仍是小小不言,难登大雅之堂。
陆轻舟是被家人骂着纨绔败家长大的,但旁人皆是不知,他心中倒是有大想法大抱负,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大放异彩。
这作为太子身边詹事,陆轻舟也是为了太子日后能继承皇位,能在未来小皇帝面前混个眼熟,实乃是一步远棋。
陆轻舟视厉长生为眼中钉肉中刺,并非因着姐姐皇后讨厌厉长生,而是陆轻舟心里明白,若是有厉长生这样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在太子身边,自己恐怕永无出头之日。所以陆轻舟煞费苦心,终是把厉长生给算计走了。
但如今……
陆轻舟万万也无料到,如今肯帮衬他助力他,在皇上面前引荐他的人,却是死敌厉长生……
厉长生昨日里给了陆轻舟一简牍,上面便画个了一个简陋的水车。
陆轻舟一瞧大为惊讶,来回寻思了半晌,最终还是拉下脸来,去见了厉长生。
厉长生让他连夜赶工,在涤川园修这么一个水车,等着明日在皇上面前展示才华。
至于如何将皇上带到涤川园的水车面前,这事儿便由冯夫人亲自完成。
果然不负厉长生的用心良苦,皇上一到涤川园便被陆轻舟修的小水车给吸引了来。
陆轻舟从小便聪明机敏,他过目不忘最喜欢读书,瞧过几卷关于土木营建的简牍,便对此大感兴趣,开始日日钻研起来。
按照现代的话来说,陆轻舟的梦想便是做个建筑师,他对于水利建筑更是颇有天赋,府中多半布置皆是陆轻舟亲自操刀,到处小桥流水,不只是精美也精巧的厉害。
只是旁人见了,皆是不以为然,觉着陆轻舟不过爱顽罢了,所以才会将府内搞得花花鸟鸟。就连父兄瞧了,也嗤之以鼻,叫他多多钻研些正道。
古时候的土木营建多数便是为帝王修建亭台楼阁,那时并不存在修水渠或者修路一说。帝王一旦大修宫殿楼阁,难免国库空虚,所以陆轻舟所向往的事业,并不被人理解看好,反而被误认为是不务正业。
陆轻舟研究水利十余载,也有不少自己的想法,然而昨日一见厉长生的水车草稿,顿时惊为天人。
这水车自然不是厉长生发明,说起来原理再简单不过,可这水车也是最为朴实实用,陆轻舟何等聪明之人,一眼便瞧出其中端倪,瞬间便被厉长生的才华所折服。
他口中是不愿承认的,面上也是拉不下这个脸的,但心里又是悸动又是震惊,已然对厉长生的看法有了改观。
皇上知道陆家有个老三,一直闲赋在家,不过这事儿他也不愿主动提起,毕竟陆家乃是皇后一派,羽翼已然十足丰满,若是再如此壮大下去,恐怕又要让皇上头疼不休。
只是谁又料到,皇上今日一见,倒是觉着陆轻舟这人,有几分的合眼缘。
皇上瞧着哗啦啦转个不停的小水车,兴致一上来,便道:“这是你做的?朕瞧着,倒是比将作少府那些个老家伙们,还要有些个能耐啊。”
“陛下过奖。”陆轻舟一副诚惶诚恐模样,道:“卑臣不懂得太多大道理,倒是会修葺些个小顽意,若是陛下喜欢,卑臣还有不少这样的新鲜顽意,愿进献予陛下。”
“哦?”皇上道:“你的花样倒是挺多。你这性子,与你那父兄着实不一样,朕看着倒是不错的!不如这般……”
皇上一时高兴,干脆说道:“将作少府还有个空缺,不如叫你顶上去,便做个将作少府丞如何?”
“卑将谢陛下恩典!”
陆轻舟二话不说,立刻复又跪下行了大礼,一口应承下来,全无推脱之意。
皇上又哈哈大笑,道:“果真是个爽快之人,明日便去上任罢,朕还等着瞧你做出来的新顽意。”
“是,卑臣敬诺。”陆轻舟道。
这一下子皇上高兴了,陆轻舟也是兴奋至极,虽厉长生面色如常,但他的确并无不悦。
说到不悦,这冯夫人是最为不悦的,差点便给气死过去。
皇上不只是因着自己见到了陆轻舟,还封了陆轻舟个官,这叫冯夫人心中如何能舒坦的了?
冯夫人笑得颇为僵硬,皇上倒是未有瞧出来,还道:“爱妃,今日你将朕拉到涤川园来,莫不是与陆轻舟商量好的?你是不是早便知道这有个稀奇古怪的水车?”
“哈……哈,”冯夫人笑的更是干涩,道:“瞧陛下您说的,妾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呢。”
正这个时候,厉长生看准时机,上前半步笑着道:“小臣恭喜皇上。”
“何喜之有?”皇上奇怪的问。
厉长生说得一本正经,道:“如今冯夫人温婉贤淑,为皇上引荐皇后的弟弟。不正是说明,皇上不只将朝堂山河治理的井井有条,还将后宫家室也处理的一派和谐?这内外无忧,天下自然太平盛世!小臣是以恭喜皇上。”
“你这个人,说话倒是中听又中肯的很!”皇上显然高兴的紧,笑的几乎合不拢嘴。
冯夫人赶忙赔笑两声,笑容别提多难看。
“话是这么说的。”皇上拉着冯夫人的手,道:“日前朕心里面还有个疙瘩,觉着爱妃恐啪是与皇后不怎么亲近。如今这么一瞧,倒是朕想得多了,爱妃能引荐皇后家弟,说明与皇后如此和睦,朕也放心了许多。”
“陛下多虑了,”冯夫人硬着头皮道:“妾与皇后娘娘并无间隙,正是情同姐妹呢。”
“好好好,那就好。”皇上道。
皇上眼看着水车新鲜,便站在湖边多瞧了两眼。
眼下正是入秋时节,水边那面风大,一阵阵凉风吹来,倒是将晌午的燥热驱散了不少,觉得煞是身心舒畅起来。
只是没过片刻时辰,皇上又觉着有些个不爽利起来。
他伸手抓了抓脖子,又抓了抓下巴,皱眉道:“这水边虫子着实不老少,都说秋蚊子最厉害,朕今儿个可算是领教到了,你们瞧瞧,可把朕给叮的,着实痒死了。”
众人一瞧,都是倒抽一口冷气,只见皇上脖子和下巴上一片片的大红包,的确有些个像是蚊虫叮咬,但是仔细一瞧,又觉着不怎么像了。
众人皆是站在此处,并未瞧见蚊虫飞过,也无旁人被叮咬,只陛下一个长了大包,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大,着实骇人听闻。
冯夫人头一个叫起来,道:“愣着做甚么?快去叫太医来!”
“陛下。”
与冯夫人尖锐的声音相比,厉长生的声音便镇定得多,虽然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皇上转头瞧他,厉长生不慌不忙不卑不亢,道:“启禀陛下,陛下颈上的包块并非蚊虫叮咬,依小臣看来,应是风团。”
“风团?”皇上乍一听,道:“你这寺人还懂医术?”
厉长生道:“小臣只是略通一二。如今正是夏秋换季之时,又临风临水,最易引发风团之症。”
这风团便是寻常说的荨麻疹,乃是一种局限性水肿反应,亦是一种过敏反应,换季之时最容易引发,日光、冷热、风吹、甚至是精神上的刺激,都极易引起风团症状。
这风团有时的确类似于蚊虫叮咬,肿块又痒又疼,着实让人焦躁难忍。
风团乃是十分棘手的病症,因着诱因颇多,所以便是放在现代,也并无太好的治疗效果,主要以缓解为上。
“风团,”皇上伸手抓着脖子,道:“可痒死朕了!”
“陛下切勿抓挠,恐怕会使肿块扩大。”厉长生道:“小臣这里有一物,有暂时缓解镇定功效,可在太医来前缓解陛下痛楚。”
按理来说,要给陛下使用的物件,都应该交由专人验毒严查一番,这才符合规矩。只是眼下……
“快快!”皇上迫不及待,显然是受不住这刺痒之苦,道:“你有甚么东西,快些拿出来,可痒死了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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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长生当下从系统商城之中,换购了一瓶舒缓喷雾,随即道:“陛下请闭眼,小臣为陛下镇痛止痒,莫要喷溅到陛下眼目。”
皇上刺得不行,为了早点止痒,也无多问一句,干脆便直接闭上了眼睛。
“渍——”的一下子,有什么清凉的东西喷洒在了皇上的颈部,凉意瞬间压制住了一些痛痒,果真舒缓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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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舒缓喷雾毕竟不是药物,只是普通化妆品而已,这效用着实并不持久,对于正常皮肤乃是十足够用,可对于皇上这样风团病发之人,只能暂时缓解罢了。
如今这喷雾用的倒是恰到好处,皇上一时觉得好了很多,舒了口气道:“这着实神了,这水一洒在脖子上,便没方才那般痒了。”
说话之间,太医们已经急匆匆赶来为皇上诊治。这一请脉,果不其然便是风团无疑,与厉长生说的一般无二。
太医赶忙为皇上涂药开方,一通忙乎下来,着实焦头烂额。
皇上终于舒坦下来,狠狠松了口气,这会儿便又想起了厉长生来。
皇上道:“朕倒是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叫做厉长生?不是太子跟前的掌事内使?如何会在此逗留?近日太子功课如何,骑射练得又如何?”
“这……”
厉长生就等着皇上有此一闻,当下面露犹豫之色,佯装不好回答模样。
皇上一瞧,似是有什么隐情,道:“怎么不回话?朕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皇上,是这样的……”冯夫人心里一突,赶忙插嘴道。
皇上并不想听冯夫人说道,道:“厉长生你自个儿说,莫要吞吞吐吐,有什么话是不能叫朕听的?”
厉长生这才说道:“日前小臣已然从太子身边调配离开,此时正在冯夫人跟前做事。”
“什么?”皇上纳罕的声音都拔高了些许,道:“我儿的掌事内使,倒是调配到了爱妃这里?”
这太子宫中掌事内使,与冯夫人宫中掌事内使,说起来皆是一个官职,品阶也是一模一样,可这分量哪里能是一样的?
皇上追问道:“为何调配?是甚么原因?”
“这……”厉长生本分的垂首道:“这,小臣不知是何原因,问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是全然不知的。”
厉长生不好当着皇上的面给冯夫人下绊子,也不好一开口便说皇后的不是,就算自己在理,也会叫皇上心生不满,所以干脆就说不清楚不明白。皇上可并非个糊涂的,虽然好色喜功,却也是个人精,事后稍一打听,哪里能有不知道的理儿?
厉长生干脆并无多嘴,倒也显得本分老实。
陆轻舟此时眸子转动,上前半步,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两日自从厉长生被调离太子殿中,殿中着实乱了些许。也不是说新来的掌事内使不顶事儿,只是太子殿下已然习惯了厉掌事伏侍,这实在是……”
冯夫人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盯着上前说话的陆轻舟。
这陆轻舟竟然给厉长生说好话?
日前是陆轻舟出主意,让冯夫人把厉长生调配过来,如今陆轻舟却说太子习惯了厉掌事的伏侍。
冯夫人着实搞不明白状况,只觉得自己怕是被厉长生和陆轻舟两人耍得团团转,彻底栽了个跟头!
只是眼下,冯夫人不好开口,万一皇上再追究厉长生调离的事情,岂不是将火势往自己身上烧?
陆轻舟突然向着厉长生说好话,厉长生却是半点也不吃惊纳罕的。
他方才便看到了系统控制面板。
【#友好度总览#】
【陆轻舟:37】
陆轻舟的好感度从负数一度飙升而上,眼看着就要到40点。
陆轻舟原先看不起厉长生,如今厉长生成功把陆轻舟引荐给换上,可谓是完成了陆轻舟的“夙愿”。
陆轻舟眼下对厉长生又是钦佩又是折服,哪里有不帮他说好话的道理?与其两个人斗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不如同舟共济互惠互利。
皇上本就对厉长生有些个印象,今儿个厉长生又临危不惧露了一手,更显得比旁人大为不同。
皇上只觉得他做事儿麻利,说话中听,放在小太子身边是个不错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