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长生笑着说道:“不用怕,这小老虎是太子殿下养的,不咬人的。”
“嗷呜!”
小老虎显然就是想要打脸厉长生,厉长生这话还未说完,小老虎就张开嘴巴,作势要去咬厉长生。
“小猫儿!”荆白玉从后面走上来,呵斥说:“不听话了是不是?不许咬人。”
“嗷……呜……”
小老虎委屈巴巴的闭上嘴巴,大脑袋一垂,趴在荆白玉脚边上,不断用爪子去捯饬荆白玉,仿佛在求饶一般。
离缨有些个看傻了眼,他离国物产丰富,的确也有驯兽这一说,但从未见过将老虎训得服服帖帖之人,没成想荆国太子荆白玉身边,竟就带着一只模样威武的小老虎。
小老虎年纪还小,虽然个头已然不小,但其实还是个宝宝,并未有成年,虎头虎脑的。
荆白玉一脸微笑,说:“阿离呀,它没有吓到你罢,其实它不咬人的,就是平时贪顽了一些罢了。下次它若是对你犯坏,你就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太子言重了。”离缨赶忙道。
“奇怪了。”姜笙钰在一面瞧着,觉得奇怪的要命,这荆白玉怎么会对一个小侍从如此上心?他还未见过,除了厉长生荆白玉对以外的人这般好呢。
姜笙钰眯了眯眼睛,仿佛在计较些什么。
这一大清早的,离缨前来感谢厉长生,感谢的话还未说出口,倒是被小太子荆白玉与厉长生的热情给冲昏了头。
荆白玉拉着厉长生去用早膳,顺便也将离缨拉了过去,特意吩咐人多加一个案几,叫离缨一起坐下来用膳。
离缨满心狐疑不已,但是他腹中饥饿,逃亡以来从未吃过一顿饱饭,就更别说是吃肉吃菜,这几天啃的都是硬饼子,其余什么也无。
离缨饿得很,眼看着一案几的肉和菜,着实忍不住,还是坐下来埋头就吃。
荆白玉为了与离缨交好,简直什么办法都用上了,一个劲儿的讨好着离缨。无需两日工夫,会盟大营里的人都有所耳闻,这小太子荆白玉跟前又来了个红人,乃是难民出身的黍离。
小太子荆白玉眼中的红人,那自然是姜国太子姜笙钰眼中的一根刺。
姜笙钰寻不得荆白玉的晦气,转念一想,干脆没事先去蹲了一蹲离缨,准备找找荆白玉跟前红人的晦气。
那面离缨才从荆白玉的营帐中走出来,刚转了个弯,便被人堵在了拐角处。
“小人见过姜国太子殿下。”离缨毕恭毕敬的垂着头行礼。
“这不是荆白玉跟前的侍从吗?”姜笙钰抱臂打量着他,说:“荆白玉最近仿佛特别喜欢你,看来是你伏侍的好,有眼力见,是也不是?”
“小人不敢,乃是太子殿下垂爱。”离缨道。
“别废话了。”姜笙钰对他抬了抬下巴,说:“正好我营帐里的火盆子灭了,你且跟我来,给我把火重新添好。”
“这……”离缨垂着头眯了眯眼睛,他也是人精一般的人物,哪里能听不出来姜笙钰这是没事找茬?
“怎么的不愿意?”姜笙钰蛮横的笑了一声,说:“好大的谱子啊,不过是个小侍从罢了,怎么的还挑人伺候?”
“小人不敢,小人这就去。”离缨唯唯诺诺的应着。
“不好了不好了!”
喻青崖一阵高呼,还未通报便直接闯进了荆白玉的营帐之中。
厉长生正与荆白玉瞧着案几上的地图,他们不日便要返回都城,回去的路途与来是一般遥远,这一路往回走,也是需要好好计划一番的。
“喻青崖,大呼小叫什么?”荆白玉道:“晦气的很。”
喻青崖喘着粗气儿,说:“是……是姜国太子,把黍离带走了,一看就不安好心呢!”
“什么?!”荆白玉豁的站了起来,说:“他把黍离带走了?”
“是啊,我亲眼所见!”喻青崖是专门跑来打小报告的,说:“我刚才出了营帐,就瞧见姜国太子寻黍离的晦气,还把人带走了,一准是想辙找茬,绝没安好心眼!”
“这个姜笙钰,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荆白玉说:“我讨好离缨好几日了,可别叫他把我们的计划给毁了,不行,我这就去将人要回来。”
“太子且慢。”厉长生伸手拦住小太子荆白玉,道:“姜笙钰将人带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是坏事?”荆白玉担忧的说:“我真怕他一个生气,就抬手把离缨给碾死了啊。”
厉长生笑着说:“若姜笙钰真把离缨弄死了,姜国与离国指不定要开仗,却也和咱们大荆无甚么关系,是也不是?”
“这话倒是。”荆白玉说道。
厉长生又道:“这几日太子一个劲儿的向离缨示好,不过离缨这人谨慎的很,也不见得心里真的对太子有多少感激之意。”
荆白玉苦恼的点点头,说:“是啊,他可真难搞定。”
厉长生说:“这个时候,姜笙钰肯出手帮助太子殿下您一把,也不见得是坏事。”
“你是说……”荆白玉若有所思,说:“你的意思是,叫姜笙钰当坏人,我去当好人,英雄救美一发?”
“正是。”厉长生笑着点头。
离缨被姜笙钰带走了有一会儿,厉长生与荆白玉这才施施然从营帐出来,前往姜笙钰那面去“英雄救美”,进一步换个方式博取离缨的好感。
他们这还未走到姜笙钰的营长附近,忽然就听荆白玉“哎呀”一声。
厉长生顺着荆白玉手指的方向一看,便瞧见黑烟滚滚而起,这大白天的,煞是壮观的模样。
荆白玉吓了一跳,道:“这……这是在点狼烟吗?”
厉长生定眼一瞧,那滚滚的黑烟乃是从姜笙钰营帐之中冒出,源源不断的。
“咳咳咳!”
“哗啦!”
姜笙钰的营帐快速掀开,从里面先跑出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来,厉长生差点未有认出,可不就是他们准备英雄救美的对象——离缨?
离缨脸上黑乎乎的,捂着嘴巴咳嗽着跑出来。
随即营帐又是“哗啦”一声,同样灰头土脸的姜笙钰追着了出来,呵斥道:“咳咳!好你个黍离!小小的侍从胆敢戏弄本太子!你给我站……咳咳咳!站住!”
离缨乃是离国二皇子,平日里穿衣用膳,哪一项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的?更别说生火盆子了,更是从未干过的事情。
姜笙钰想要使唤离缨,顺便刁难他一番,便将人带进了自己营帐里,叫离缨给自己生火。
离缨眼瞧着火盆子,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按照平日里宫人的模样,照葫芦画瓢,就将柴火和炭火放进盆里,然后点了火。
点火这活计可是技术活,离缨弄了半晌,终于将火盆点着。就当他欣喜之时,火盆里一阵阵的黑烟滚了起来,瞬间将离缨吓了一跳。
离缨全无生火经验,当下觉得自己搞错了,然后急中生智,瞬间抄起旁边案几上的耳杯,“呼”的一声,直接将一杯茶水泼进了火盆里,想要将滚滚的浓烟给浇灭。
这下子好了,火盆里的柴火和炭火本来就是湿的,才会滚着浓烟,这会儿又加了一杯茶水,瞬间烟气更大,将整个营帐全部充斥。
“咳咳咳!怎么回事?”
荆白玉跑过来一瞧,被熏得有点发懵。
厉长生被呛得扇了扇风,感觉着实无可奈何,说:“想必柴火是湿的。”
那面姜笙钰抬手一抹脸,顿时就摸了一手黑。他虽未有照镜子,却也知道自己肯定花猫一般,什么气质和威严,通通当然荡然无存。
“姜笙钰你的脸,也太好笑了些……”
荆白玉一个没忍住,指着姜笙钰的脸大笑了出来,恨不得要把眼泪给笑出来。
姜笙钰当下气得脸都青了,呵斥道:“好啊,胆敢耍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他恼的厉害,“嗤”的一声抽了佩剑就要与离缨拼命,厉长生哪里能让他一剑将离缨劈成两半,赶忙上前阻拦。
厉长生拦住姜笙钰,温声道:“钰儿你瞧,你的脸都脏了,叔叔帮你先擦擦。”
“是啊,快擦擦罢,丑死我了!”荆白玉在旁边插话。
姜笙钰本就生气,荆白玉还火上浇油,气得姜笙钰浑身直抖。
厉长生不着痕迹的递了个眼神给荆白玉。荆白玉悻悻然的噘着嘴巴,这才站在一面不再言语。
厉长生复又哄着气到差点冒烟的姜笙钰道:“黍离不是故意的,他就看在我的面儿上,莫要动怒,可好?”
“叔叔!”姜笙钰显然不乐意,说:“什么不是故意的,他一个贱民侍从,难道连生火亦是不会?说出去谁会相信?”
他这般一说,离缨顿时颤抖了一下,止不住缩了缩肩膀,脑袋垂着贴在了胸口上。
姜笙钰说到了点子上,离缨假装难民,却不会生火这点子小事儿,叫谁瞧了也觉得奇怪纳闷。
荆白玉揣着明白装糊涂,仿佛没有姜笙钰说的什么。
姜笙钰一瞧荆白玉那态度,登时误会大了,心中更是坚定,肯定是荆白玉搞得诡计,叫离缨来故意整自己。
“好了好了,”厉长生打起十二分的温柔来,搂住姜笙钰的肩膀拍了拍,说:“先去叔叔那里洗一把脸,将这身衣服换下来罢,听话好不好?”
“哦……”
姜笙钰不情不愿,但听到厉长生这般温柔的与自己讲话,没来由就拒绝不下去,只好瞪了一眼荆白玉与离缨。
荆白玉本在沾沾自喜,突听到厉长生的话,就有些个不愿意了,当下说道:“去厉长生你那里不好,恐怕怠慢了姜国太子。不如……到本太子的营帐内换洗呀,要什么有什么,而且地方还大,可不比厉长生那面好上千百倍?”
“谁爱去你那里,呵呵!”姜笙钰冲着荆白玉冷笑一声,拉着厉长生的手就走人。
厉长生背对着荆白玉,给他打了个手势,叫他莫要再捣乱,否则这事情恐怕就要没完没了。
荆白玉嘟着嘴巴,着实不高兴的模样。
离缨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他心中七上八下,生怕荆白玉会发现什么端倪,所以是大气儿也不敢喘的。
厉长生带着姜笙钰离开,一道进了自己的营帐,叫来宫人端来热水。
厉长生亲自将帕子浸湿,然后拿给姜笙钰,道:“来,先擦擦脸。”
“谢谢叔叔。”姜笙钰满脸欣喜的接过,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大冷天的用热水捂一捂,感觉霎时间暖和了不少,心情也开阔了不少。
厉长生见他面色缓和下来,突然露出一个微笑,道:“再过两日,会盟正式结束,我恐怕便要随着小太子返回荆国都城,想必钰儿也是要离开的罢?”
姜笙钰才露出一丝笑容,一瞬间脸色难看了起来,毫不掩饰的皆是失落,连那双大眼睛也耷拉了下来,道:“叔叔要走了?我是不能跟到荆国都城去的……叔叔这么一走,恐怕……恐怕……也不知道我何时能再见到叔叔。”
姜国虽然的确是荆国的附属国,可两国关系并不怎么友好,姜国使者也就每年去荆国朝拜一次,旁的再无交集。而且朝拜的使者,绝对不可能是姜国太子这样等级之人。
姜笙钰越想越是悲伤,整个人蔫蔫的颓坐着,不再言语。
“其实……”厉长生见他失落模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我们也不会这般快就回荆国都城去,路上还会耽搁一会儿,有些其他事情要办。”
“是什么事情?”姜笙钰眼睛亮堂了起来,说:“要耽搁多久?叔叔若是不急着走,那我也便不走,我要跟着叔叔。”
“叔叔要去做的事情,恐怕有些个危险。”厉长生露出一副为难模样,说:“叔叔怕连累了钰儿。”
姜笙钰一个激动,一把抓住了厉长生的手,道:“什么事情,竟这般危险?钰儿怎么能眼瞧着叔叔涉险而不顾呢?叔叔你快与我说说,不论什么事情,我都可助叔叔一臂之力啊!”
厉长生复又露出犹豫表情,似是不愿意与姜笙钰说。
姜笙钰一看就着了急,道:“你若是不与我说,我就……我就时时刻刻跟着你!你走到哪里我都跟着你!”
厉长生眼瞧着姜笙钰一脸坚定,还有那真诚关切的目光,心中倒是有些个不落忍起来。
若是未有先一步遇到小太子荆白玉,恐怕厉长生是会选择跟随姜笙钰的。
然而可惜……
厉长生认识荆白玉在先。
然而可惜……
厉长生并不是姜笙钰的那个叔叔。
厉长生道:“不瞒钰儿说,你可知道方才在你营帐里连生火都不会的侍从是谁?”
“那个侍从?”姜笙钰无有想到,厉长生会突然提起方才的事情。他见厉长生表情严肃,心中难免多想了些,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道:“他是何人?”
厉长生与姜笙钰离开,一道去了营帐。荆白玉气鼓鼓的独自回了自己那面,就开始在屋里转磨,一圈一圈的来回转。
小老虎趴在一边瞧着小主人转圈,似乎转的小老虎头晕脑胀,大脑袋晃了两下。
小老虎跑到榻边,叼起了榻边的小兔子顽偶,十足狗腿的跑向小主人,将小兔子顽偶塞在荆白玉怀中。
荆白玉瞧着怀中的兔子顽偶,嘟着嘴巴说:“我现在没心情顽啊,厉长生去了那么久,怎么的还不回来?”
“嗷呜!”
小老虎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叫唤了一声。
荆白玉唉声叹息的说:“姜笙钰可是奸诈之徒,厉长生不会被他忽悠的心志不坚罢!若是姜笙钰纠缠着厉长生,叫厉长生随他去姜国可怎么是好呀?”
“嗷呜!”
小老虎又叫唤了一声,这次不太友好,并不是对着荆白玉叫的,而是冲着门口方向。
“哗啦”一声,有人掀开帐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荆白玉一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说:“厉长生你回来了!姜笙钰都跟你说了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我等了你好久。”
厉长生道:“长生与姜太子多说了几句,所以回来的稍有些个晚。”
荆白玉纳罕的道:“你与他说了什么?你不是不记得他了吗?那你们还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呀。”
厉长生微笑说:“与他说了说离缨的事情。”
“什么?!”荆白玉差点惊的原地跳起,瞪大眼睛说:“离缨的事情?你莫不是将离缨的身份告诉了他。”
“正是。”厉长生坦然的点头。
荆白玉本是一脸震惊,瞧厉长生这般爽快的回答,反而平静了下来,瞧着他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主意?”
厉长生这一次露出的,并不是习惯性的笑容,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微笑。
厉长生心中思忖着,自己之所以要留在小太子荆白玉身边,便是因为这个……
荆白玉相信厉长生,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全心全意的相信厉长生,这种不被外物迷惑的信任,的确是再难得不过。
厉长生不保证,自己可以如此信赖一个人。但他可以保证,自己选择荆白玉,是绝不后悔的做法。
厉长生道:“太子先坐,等长生慢慢说来。”
“好罢。”荆白玉坐在席子上,乖乖巧巧的模样。
厉长生说道:“如今离国二皇子离缨在我们这面,若是我们能帮助离缨平息离国叛乱,斩杀叛党上柱国,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
“的确是这样。”荆白玉点点头。
“然而,这件事情仅凭太子眼下的力量,是无法完成的。”厉长生一语戳中了要害。
荆白玉一阵沉默,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厉长生的用意。
如今荆白玉身边只有涤川园军的一万多人护卫,再有便是喻风酌的总督东厂之人,和陵川王荆博文身边的陵川军。这零零总总加起来,虽然也有两万来人,可对比起离**队,还是有些弱势。
离国国土不大,兵力不算强健,可如今上柱国已然杀害国君,据说残暴至极,离国满朝文武无不害怕。
上柱国已掌握了离国绝大兵力,要比荆白玉手中的两万人翻了个倍,能调遣的兵力差不多五万之众。
厉长生道:“五万之众,若说起来的确不多,与大荆的军队相比,着实不值一提。但太子殿下……眼下讲究的是兵贵神速,绝无太多时间可犹豫准备。”
大荆人口众多,如今都城之内的窦延亭将军麾下,便不只是十万之众。若荆白玉速速回京调遣军队,的确可以碾压式的打退离国叛军,将二皇子离缨送回离国,继承大统。
可惜,他们如今身在边关,要想回到大荆都城,禀明皇上,调遣军队,制备粮草,再大军开拔,这一套程序下来,绝不是月余可以做到的。
眼下离国各位皇子急匆匆离开都城,四散奔逃,除了保命之外,其实最主要的,便是要搬救兵。谁能先搬来救兵,将上柱国的叛军打败,谁便是日后的离国君主。
成者王侯败者贼,晚一步回到离国都城的皇子,都再无翻身机会,下场恐怕与上柱国的叛军,也无有两样区别。
荆白玉沉思片刻,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与姜笙钰手下的军队联合起来,一同送离缨回到都城?”
“正是如此。”厉长生点头道。
小太子荆白玉手中的兵马,再加上姜笙钰手中的兵马,两股势力混合在一起,虽仍是未有离国上柱国兵力强大,但他们师出有名,乃是正义之师,或可一试。
厉长生说:“这是一次机会,若是太子殿下可下定决心,一旦成功,太子的声望便可更上一层楼。一旦离缨成功继承大统,他必然也会站在太子您的身边。”
离国能给予荆白玉的,不只是兵力上的支持,更有经济上的支持,的确是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厉长生又道:“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太子是否敢于一试。”
这事情的难点不只一个,首先荆白玉本就不相信姜笙钰,生怕与姜笙钰一旦合作,半路遭了姜笙钰埋伏,或许两万兵马全军覆没。
其次,若是他们贸然出兵进攻离国,这可是未有经过皇上许可的,若是一举成功,就不算是什么罪过,可若是一旦失败,荆白玉指不定连太子的头衔也要保不住。
荆白玉仿佛入了神,一直未有开口说话,皱着眉头一直坐在案几旁边。
厉长生知道他在犹豫什么,道:“姜笙钰那面,长生已经与他达成一致。虽说姜国人的确狡诈多变不可相信,但是……姜笙钰相信我。”
厉长生说罢了,荆白玉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毫不吝惜的瞪了他一眼。
荆白玉道:“你又不记得他了,他相信你,你有什么可自豪的,哼!”
厉长生说的不错,长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来,姜笙钰对厉长生十足的不一般,不只是百依百顺,也万分相信,只要厉长生一句话,仿佛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
厉长生瞧他生气,笑着说道:“能替太子殿下办事,长生自然感到自豪,难道不是这个理儿?”
荆白玉板着小脸,又是横了他一眼,道:“这黑的白的,从你嘴里一说出来,全不是那么回事。”
姜笙钰相信厉长生所说之话,方才厉长生送姜笙钰去洗漱,其实也是寻思着与姜笙钰说说这件事情,希望姜笙钰可以同意出兵。
这离国不只是与大荆接壤,与姜国也是有所接壤的。若是能将离缨送回离国,那么对于大荆和姜国来说,都是有一定好处的。
所以厉长生稍微一说,姜笙钰听着就有些动心,当下一口答应下来,只要荆白玉肯合作,那么姜笙钰便无有问题。
荆白玉一听,道:“他答应的这般爽快?”
厉长生点点头,道:“毕竟如今姜国,多半事情都是姜笙钰做主。”
姜笙钰的父亲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他,姜国多半事情都是姜笙钰这个太子做主,只要姜笙钰不搞出太大的动静,不给朝中一些老臣参奏,姜笙钰的父王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笙钰的处境,显然要比荆白玉好了许多。
荆白玉一听,当下咬了咬牙,说:“行!本太子答应了!不过……这姜笙钰答应合作了,还要离缨也肯合作才行,若是离缨不乖乖的,咱们这事儿仍然成不了。这几天本太子对离缨不够好?他怎么的还是那般戒备。”
厉长生笑笑说:“这刷好感度的事情,急是急不得的,反正还有些时间。”
荆白玉点了点头,深深叹了口气,说:“若是这次成功,你便跟着本太子飞黄腾达,若是这次不成功,你便只能跟着本太子吃糠咽菜。”
厉长生瞧荆白玉一脸壮士断腕的模样,道:“太子放心,这也并非九死一生的事情。”
荆白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七死三生,不能再多了。”
厉长生被他逗笑了,伸手摸了摸荆白玉的头顶。
“嗷呜!”
厉长生才伸手,那面虎视眈眈的小老虎,立刻扑过来,显然是吃醋了,撞了厉长生一下,差点给他撞的跌倒。
“小猫儿,你又调皮了。”荆白玉说:“不许欺负厉长生知道吗?”
会盟在一场宴席之后,正式结束。各国使臣纷纷启程离开营地,那面荆白玉也已经下令,整顿一番,明天准备启程返回都城。
“明天便要启程?”离缨听到消息,心里面咯噔了一下子。
他如今身在荆国会盟之地,说是安全也不安全,说是不安全却相对安全。
上柱国派来追杀离缨的那些个人,全都因着忌惮荆国,所以不敢贸然闯入刺杀离缨。
然而离缨仍是每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的身份被荆国太子荆白玉知晓。
离缨心中寻思着,荆国人阴险狡诈,指不定会将自己抓拿起来,带回去献给上柱国,用以某得好处。
如此……
还是早些偷偷离开荆国,去搬自己的救兵才是。若是晚了一步,自己恐怕永远也无法再回到离国的都城。
各位离国皇子搬得救兵,回到都城当然首先平定叛乱,但其次……恐怕就是要清除异己,将其他有可能夺位的同父异母兄弟彻底铲除。
“我必须要回去才行……”离缨死死握着拳头,喃喃自语道。
“可……”
离缨复又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要离开荆国人,可眼下问题便来了。
“什么问题?”荆白玉听着厉长生的分析,止不住纳罕的问。
厉长生道:“太子无有跑路的经验,所以不知道也是正常。这要想跑路,首先,银钱是不能少的。”
“银钱。”荆白玉像模像样的点点头。
厉长生笑着道:“如今离缨他一穷二白,身上一点子银钱也是没有。他肯定会想尽办法,先弄到一点银钱。”
“你是说……他要偷银钱?”荆白玉道。
厉长生被逗笑了,说:“偷?这倒不至于,自然有比偷更好的办法,来钱更快,还正大光明。”
“啊?”荆白玉脑袋晕晕乎乎,说:“那是什么办法,闻所未闻。”
正说着话,萧拓便大步前来,单膝跪在地上禀报道:“太子殿下,厉大人。那黍离这会儿正在喻青崖公子面前说话。”
“走,太子,我们去瞧瞧。”厉长生说。
荆白玉被厉长生拉出了营帐,心中奇怪的厉害,要带自己去看什么?而且离缨为何会与喻青崖在一块?好生奇怪,也不见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
厉长生只是带着荆白玉走出营帐,并未多带一个宫人,两个人按照萧拓所指,很快找到了正在说话的离缨与喻青崖。
厉长生早已安排了萧拓,让他最近派人盯紧了离缨,一举一动皆要汇报。
这不是,离缨突然“巧遇”喻青崖,萧拓立刻来禀报厉长生。
厉长生与荆白玉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他们在一面说话。
喻青崖脸上皆是喜悦之色,嗓门子大得很,仍是不拘小节模样。
他拍着离缨的肩膀,笑着说:“还是你有眼力见!本公子身边那些个人,全无你这般机灵劲儿!”
“喻公子过奖了。”离缨半弯着腰,那模样十足谄媚。
喻青崖叹了口气,说:“唉,若不是太子总叫你跟在身边,本公子都想要收了你做小厮,那样子本公子也不用日日发愁。”
“喻公子错爱,小人当真惭愧。”离缨赶忙道。
喻青崖随手将腰间一块玉佩摘下来,阔绰的塞在了离缨的怀中,道:“呐,给你!拿去罢,这是本公子赏给你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顽意。”
“这……小人当真不敢收啊。”离缨眼看着那枚玉佩,眼睛里分明有精光闪现,却假模假样的推拒起来。
喻青崖大方的厉害,硬是将玉佩塞给离缨,道:“你拿着,本公子身边都是这样的小顽意,还能缺了这一个!本公子欣赏你,就是想要赏赐你!”
“那小人却之不恭。”离缨根本不是真心推拒,恭谦的收下,满口一打叠的感谢。
也不知道那离缨如何拍了喻青崖的马匹,喻青崖一身神清气爽模样,满面春光的便大步离开。
荆白玉躲在角落里,此时已然瞠目结舌,半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厉长生笑着说:“这来钱的办法,可是比去偷要快上许多?”
“真……”
荆白玉点了点头,道:“真的啊!喻青崖这个大笨蛋,出手也真是够阔气的!真是笨死了,三两句话便被离缨给忽悠了去。”
厉长生笑道:“离缨有了那块玉佩,就有了跑路的银钱和资本。”
荆白玉一阵头疼,说:“你的意思是,离缨他这就要跑了?那我们要不要叫人将他抓起来?”
厉长生摇摇头,道:“其实还差一点。”
离缨毕竟是离国皇子,从未来到过大荆,对于大荆的地貌环境根本不了解。他贸然跑路,只会无头苍蝇一般。
“你的意思是……”荆白玉眨了眨眼睛,说:“他还需要一份地图?”
厉长生点点头,道:“太子殿下聪明。”
“原来如此!”荆白玉恍然大悟,瞧着厉长生的眼神多了些鄙夷,道:“我说呢,今儿个一大早上,我就瞧见我那案几上,多了一份布制的地图,又完整还好携带的那种。看来是你给离缨设下的圈套罢?”
厉长生但笑不语。
离缨这些天一直伏侍荆白玉,总是进出荆白玉的营帐,厉长生在荆白玉案几上放了一张地图,离缨肯定早已发现。
这地图在离缨眼里,显然要比闪闪发光的金子和宝石都要有吸引力,有了它,离缨便可以逃跑的更为顺利。
厉长生笑着说:“我已经吩咐了人,咱们先在外面转两圈,离缨很快就能听到太子与长生不在营帐的消息,这大好机会,他必然会忍不住对那张地图下手的。”
“你这个人,果然坏得很呢!”荆白玉偷笑说。
荆白玉拉着厉长生在外面走了两圈,离缨果然听到了消息,发现太子和厉长生不在营帐内。
他当下眼睛狂转几圈,一步步稳稳当当的便进了小太子荆白玉的营帐。
最近大家伙都知道,黍离可是荆白玉面前的红人,进出荆白玉营帐已经不是稀罕事情。所以离缨这会儿进入太子营帐,外面的侍卫并未有阻拦。
离缨入了营帐,情绪便无有那般淡定,急匆匆的走到案几旁边,快速的在案几上翻了起来。
“地图!”
离缨低呼一声,连忙叫地图拿起来,快速打开一看,然后急匆匆的塞进怀中。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
“阿离呀!”
小太子荆白玉奶声奶气,又脆生生的叫了离缨一下。
离缨听到身后的声响,吓得差点没一嗓子喊出来,眼睛登时圆瞪,整个人僵硬不已,脊背上差点便被汗水浸湿。
荆白玉与厉长生,仿佛鬼魅似的,毫无声息的撩开帐帘子走了进来,就站在离缨身后。
荆白玉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说:“阿离呀,你在做什么呢?”
“我我我……”
“小人……”
“小人在擦案几!”离缨急中生智,反应力也算是快,赶忙说道:“小人看太子的案几脏了,所以正在擦案几。”
“原来如此啊。”荆白玉很好说话的点点头,说:“那你要好好的擦呀。”
“是,小人定擦得干干净净。”离缨道。
厉长生设了一个局,离缨这心里上上下下,可被吓惨了,然而他还不知道,更惨的下一步还在等着他。
第二天荆国的军队便要启程,离缨若是想要悄然离开,今儿个晚上是最好不过。
半夜时分万籁俱寂,营帐里仿佛一点声响也无。
离缨毫无睡意,躺在榻上挨到了子时,终于偷偷摸摸的爬了起来。
他探头探脑往帐外去瞧,眼见巡逻士兵走过,虽整齐有素,不过巡逻的并不紧密,或许是因着其他国家使团已然离开,所以营地内的排查便放松了不少。
这正适合自己逃跑……
离缨心中思忖着,当下不再犹豫,急匆匆溜出营帐,怀揣着地图与喻青崖的玉佩,就往大营门口而去。
“什么人!”
营地门口有士兵把守,这是离缨早已预料到的事情。
离缨笑盈盈的,一点也不紧张,说道:“两位大哥,我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从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