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子殿下!”
韩忠德竟是一时未有反应过来, 怔愣的看着挡在厉长生身前的荆白玉,整个人目瞪口呆。
韩忠德浑身颤抖不止, 自己这是对太子殿下挥了鞭子?
“咕咚”声响。
韩忠德跪在地上,接连又是“咚咚咚”三响,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卑臣不是有意的……”
“卑臣只是……”
“卑臣只是想要帮太子殿下教训这不知死活的期门郎罢了!”
韩忠德先发制人,将自己的私人恩怨,说的是大义凛然, 一副全为了荆白玉一心一意的模样。
荆白玉冷笑一声,长剑一摆,“唰”的一声, 就架在了跪拜于地的韩忠德颈间。
“嗬!”
韩忠德吓得嗓子里抽气不止,眼睛也是瞪大。
荆白玉声音冰冷,道:“胆大妄为,还满口胡言乱语,若本太子留着你,倒显得本太子懦弱无能。”
“不不不!”
“太子殿下!”
“您不能啊……”
韩忠德吓得浑身筛糠不止,险些便要给吓尿了去。
他口里不停的说着:“太子殿下, 小人……小人是皇后娘娘的表弟啊!”
“请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 放了小人罢!”
“放了小人这一次罢!”
韩忠德不说还好, 这话一出口, 简直碰了荆白玉的逆鳞。
谁不知韩忠德乃是皇后的表弟?否则韩忠德也不会总在宫中仗势欺人。
明明韩忠德乃是太子殿下荆白玉身边的期门掌,那可是随身护卫太子殿下的官职,却一口一个皇后娘娘的表弟, 这轻重远近都不需旁人添油加醋。
“嗤——”
韩忠德正不停告饶着,但觉颈侧一凉,他登时双眼一翻,嗓子里卡住,整个人往后一仰,竟是这般昏死了过去。
“好味……”
喻青崖在旁边捂住鼻子,惊讶的说道:“这韩忠德也太怂了一些罢?他还是什么期门掌呢?这般便吓尿了去!我的娘喂!”
荆白玉不过抬剑削了韩忠德一缕头发罢了,也未有料到韩忠德这般不禁吓。
韩忠德说的对,他乃是皇后的表弟,荆白玉不好真的动手杀了他,总要给皇后一些个薄面,所以本就只是打算吓唬吓唬他。
荆白玉凉飕飕的侧目看了一眼起哄的喻青崖。
喻青崖连忙闭嘴,对着荆白玉讪讪的笑了一下,随即还对厉长生打了个眼色。
厉长生自然知道喻青崖心中想的什么,不就是在日思夜想他的玻璃小镜子?这对厉长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儿。
荆白玉道:“喻青崖,着人将韩忠德押下去,叫他闭门思过,未有本太子的许可,不得外出一步!”
“是,敬诺。”喻青崖难得正经一些的样子。
荆白玉说罢了转身欲走,这会儿一直未有开口的厉长生,终于是开了口。
厉长生说道:“太子殿下,长生还被绑在这里……”
荆白玉回头狠狠瞪了厉长生一眼,这一瞧,就瞧见断成两截的长鞭,便落在厉长生的靴子边。
若是荆白玉方才晚到片刻……
厉长生怕是已体无完肤!
荆白玉这般一想,整个人被春风吹拂的竟是抖了一抖。
荆白玉表情恶狠狠,自然拉不下脸来,亲自去给厉长生松绑,他干脆侧头看了一眼喻青崖。
喻青崖一瞧,哪里有不懂的道理。
“是是是!”喻青崖眼珠子一转,油滑的说道:“太子莫急,我这就去找人将恶臭恶臭的韩忠德弄走!”
喻青崖说着,一连串的答应,然后……
跑了!
“喻……”
荆白玉瞪着眼睛,差点子被喻青崖给气炸了。
就在这个时候,还听到了厉长生的低笑之声。
“你笑什么?”荆白玉板着脸瞧向厉长生,道:“怎么的,还想要继续绑在这里吃苦头?”
这喻青崖十年未曾变性子,还是这般的做事不着调,对荆白玉亦是无有半点惧怕心理。
其实在厉长生眼中,这是好事一桩。喻青崖未变,说明荆白玉亦是未变。
荆白玉只是看起来冰冷傲慢,只是给自己套上了坚强的外衣罢了。若他真变得冷漠残忍,他身旁之人,恐怕早已离他远去。
厉长生求饶说道:“太子殿下开恩,您看我这在这儿站了半晌。方才韩大人也代替太子殿下您教训我过了,我是知错的。”
荆白玉一听便皱了眉,踏上前一步,有些个着急的问道:“怎么的?他方才就打了你?打在了哪里?”
荆白玉如此关心模样,叫厉长生止不住又是低笑一声。
荆白玉后知后觉,自己怕是又被厉长生给骗了去。
“你这人……”
荆白玉不敢置信的说道:“被绑着竟还是不知死活!”
“太子殿下,长生真的知错了。”厉长生恳切的说道。
“哦?”荆白玉冷笑一声,抱臂看着他道:“那你说一说,你错在何处了?”
“这……”
厉长生顿时哭笑不得,他差点子忘了,荆白玉八岁之时,就会了这道情侣吵架的送命题……
这送命题简直无解,厉长生就算聪明绝顶,亦是不好回答的。
厉长生无奈的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恐怕不知……您这问话,一般都是亲密之人间打情骂俏时才问的。”
“什么?”荆白玉一脸纳罕。
厉长生道:“例如情侣之间撒撒娇,闹闹别扭什么的时候。”
“情侣?”
虽说这会儿还不流行叫情侣,但是这两个字意思明了,摆在一起,荆白玉稍微一琢磨,顿时一张巴掌大的脸,腾家伙就通红了起来。
“你这人!”
荆白玉狠狠瞪他,恨不得要在他身上戳出两个大窟窿来。
荆白玉气不过,转身便要径自离去。
他转了两步,不见厉长生叫住自己,心中正纳闷不已,就感觉自己的衣摆被拽了一下。
荆白玉好奇的顺着回头,就瞧厉长生被绑着也不老实。
他中指和食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拉住了荆白玉的一片衣襟,荆白玉白衣翩然,走出几步衣襟拽紧,这才感觉到有人拉他。
厉长生露出一个十足温和的笑容,道:“太子殿下就莫气了,饶了长生这么一回罢。”
厉长生这十二分的温柔,叫荆白玉莫名脸上更红,心脏也止不住的一阵狂跳。
荆白玉当下不再看厉长生,手腕轻轻一转,长剑便将厉长生身上的麻绳束缚解开。
厉长生得了自由,赶紧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多谢太子殿下饶命。”
“哼——”
荆白玉哼了一声,意味不明,已然不再理他。
只听到靴履飒沓之响,荆白玉是走的脚下生风。
厉长生赶忙跟上,恭恭敬敬的跟在一旁,两个人这才从小教场往殿内而去。
灵雨瞧他们回来,顿时松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可需要用些点心,婢子这就去准备。”
“不用。”荆白玉摆摆手,道:“浪费了许多时辰,我那里还有不少事情未曾处理,你们去忙你们的,无需管我。”
荆白玉瞧上去便是真的忙,匆匆说了两句,进了内殿又去瞧奏章。
厉长生跟在后面,见荆白玉不理会自己,干脆直接跟着荆白玉就入了内殿,亦步亦趋的。
荆白玉入座席间,立刻拿起一卷简牍来,开始低头细看。
厉长生随之而来,眼看着殿内有些昏暗,便转身去找了盏烛灯过来,点起来放在荆白玉手边给他照明。
荆白玉用余光瞧了一眼烛灯,未有言语。
有了烛灯照明,案几上的各个物件清晰了不少,厉长生定眼一瞧,就看到荆白玉脸颊上的小口子,定然是方才被青石板划破的。
伤口不大,流了血,这会儿半结痂状态,却有点发红,也不知是不是荆白玉用手碰了。
厉长生目光微动,将系统道具箱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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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具箱里塞得是满满当当,虽然系统升级2.0,却未有将1.0时的道具清零,厉长生稍微一番找,便寻到了自己需要的小蓝瓶子。
只是……
方要将其拿出,厉长生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自己一闭眼再一睁眼,十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那道具箱里这些个化妆品和护肤品,还有一沓子一沓子的面膜……
“莫不是已经过了保质期……”
厉长生止不住头疼的低声自然自语。
这事情一时半会儿是想不明白的,若是在脸上用了过期的东西,荆白玉又细皮嫩肉的,只怕会过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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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长生干脆在系统商城之中重新购买了需要的小蓝瓶,一样的卖家,不过显然“十年”过去,价格稍稍提高了10元。
反正厉长生现在已经算是挺有钱的人,10元不10元的,也就不在意了,全当是邮费差价。
厉长生将城野医生egf修复精华原液的小蓝瓶拿在手心里,开口说道:“太子殿下,您的脸颊受伤了,长生为您涂些药,可好?”
他虽这么说着,却已经开始动手,拧开小蓝瓶,稍微蘸取一些里面透明的液体,就要伸手轻触荆白玉的伤口。
“啪——”
荆白玉一眯眼,便抓住了厉长生的手腕。
“这是什么?!”
荆白玉仿佛被惊雷劈中,不敢置信的眼瞧着厉长生手中的小蓝瓶子。
十年前,厉长生刚刚与荆白玉相遇的那会儿,荆白玉亦是如此,脸颊上受了一点小伤,厉长生便拿出一个奇怪的小蓝瓶子,说着荆白玉听不懂的话,轻轻的将凉丝丝的液体,涂抹在荆白玉受伤的小脸蛋上。
虽不知是什么药,但荆白玉觉得煞是管用。
这不过是流逝时光中的一个片段罢了,但是荆白玉记得清清楚楚,此时此刻厉长生手里拿的小蓝瓶……
厉长生面色坦然,他当然记得自己当时为荆白玉涂抹伤口的事情,否则也不会此时再重新买这小蓝瓶了。
厉长生的系统只能购买化妆品护肤品以及化妆工具这些类别,是无法从系统商城中购买日用品和药品等等的。所以当时厉长生买不到药膏,便买了有些修复功能的城野医生egf修复精华原液。
厉长生此时此刻拿出这小蓝瓶子,的确是别有深意,醉翁之意不在酒。
荆白玉震惊不已,厉长生淡定坦然。
厉长生看着荆白玉死扣住自己腕子的手,说道:“太子,你的手也受了伤。”
荆白玉的手生的并不太大,可能还是少年的缘故,白皙修长,虽不似女子的柔弱无骨,看着亦是脆弱无比。
就在他白皙的指关节上,有一道发青发紫的痕迹,还些许破了皮。被雪白的皮肤一衬托,那并不怎么严重的伤势,却叫人瞧着着实胆战心惊。
厉长生感觉一阵心疼,一翻手腕,反过来轻轻握住了荆白玉的手,道:“可是方才被鞭子所伤?”
厉长生预想的无错,方才荆白玉见厉长生要挨那一鞭子,心中气愤不已,什么也未多想,立刻纵身抢上,挥剑便斩。
长鞭是一丝一毫也未有碰到厉长生的,可鞭梢却在荆白玉执剑的手指上蹭了一下,火辣辣的,却不严重。
荆白玉从小习武,这点子伤不算什么。厉长生瞧着,心里却是有些个心疼的。
厉长生道:“乖,别动,我给你的手上也擦一点药,擦了能让你好的快一点。”
荆白玉如同十年前一样,仿佛被厉长生施展了定身术一般,呆呆愣愣,一动不动的坐着,眼看着厉长生给他上药,乖巧的不能再乖巧。
“你……”
厉长生听到荆白玉开口,正巧给他上好了药,抬头平静的瞧他。
荆白玉已然平静不下来,嘴唇颤抖着,他被厉长生握住的手也颤抖着。
荆白玉艰难的开了口,道:“你到底是谁……”
“告诉我!”
荆白玉的声音,在厉长生耳朵里听着,有些迷茫,有些苦涩,有些委屈,同时也有希望和绝望,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十足复杂。
厉长生还是相当淡然,他毫不避讳的与荆白玉目光相触,道:“太子心中早有答案。现在重要的不是我说什么,而是太子心中想的是什么。”
厉长生说的没错,他曾经告诉过荆白玉,自己到底是谁,然而荆白玉根本不相信。
厉长生到底是谁,要问荆白玉心底里的那个答案。
荆白玉的目光闪烁着,眼眶变得通红起来……
兔子玩偶,喻青崖的镜子,还有眼下的小蓝瓶……
厉长生像极了,不管是模样是秉性,或者是那叫人又爱又恨的感觉……
还有厉长生看着荆白玉的目光……
这一切都似曾相识。
荆白玉一直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但此时此刻,他不停的在心中盘问着自己,又不得不相信。
荆白玉的嘴唇哆嗦了数下,厉长生知道他有话要问。
可荆白玉始终未有问出口……
他不管厉长生是人是鬼,又或者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只是想问,为什么要离开这般久,既然可以回来,为何要叫自己凭白等了十年之久。
这十年……
荆白玉嘴唇哆嗦着,几次欲言又止,却怎么也未有说出口来。
他心中害怕,不安,忐忑,生怕从厉长生口中听到令人心碎的答案。
“你……”
荆白玉这才开口,就听到殿外有灵雨的声音。
灵雨站在外面,说道:“太子殿下,陛下请您过去一趟呢。”
“皇上?”
荆白玉连忙不着痕迹的抬手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幸好只是酸楚,并未有落泪。
厉长生着实善解人意,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与长生说,日后多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既然皇上请太子殿下过去,怕是有急事,便不要耽搁太久了。”
荆白玉很自然的点了点头,站起来道:“嗯,那我先去了……”
他说罢了,站起来的动作便僵了,回头不甘心的瞪了一眼厉长生,道:“谁叫你多管闲事,谁要听你的话。”
“你给我老实在这里等着,没有本太子的命令,不得离开!”
“若是本太子回来瞧不见你,又听说你出去鬼混了!哼!”
“你仔细着自己之后会怎么样!”
荆白玉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的一阵发难,听在厉长生耳朵里,却没什么太大的破坏力,反而有些想要发笑。
荆白玉果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一副撒娇闹别扭的模样,板着脸皱着眉头,着实有点可人疼。
厉长生还记得,十年前的荆白玉是最喜欢叉腰嘟嘴的,一生气就会不由自主的撅着嘴巴,一脸奶凶奶凶的模样。
如今荆白玉十八岁了,自然不会再撅着嘴巴生气,肉嘟嘟的小脸也变得尖削了不少,但模样依稀可见,仍是奶凶奶凶的。
荆白玉说罢了,不再耽搁时间,转身快步而走。
厉长生叹息了一声,心中忖度着,看样子荆白玉总算是肯相信自己的身份了。
但是新的问题接踵而来,当年的事情过于血腥,给荆白玉这小孩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只怕荆白玉心中有个心结,用十年的时间不停的发酵膨胀,不管是恐惧还是委屈,都叫荆白玉患得患失。
若是荆白玉开口承认厉长生便是当年的厉长生,那么就代表着,指不定有朝一日,厉长生还会似当年一般,突然就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
重复的恐惧感,让荆白玉害怕彷徨,心中下意识的不敢承认厉长生的存在。
就仿佛……
若是他不开口说那个人就是厉长生,他永远也不会消失一般。
厉长生付之一笑,并非讥讽,倒是有几分宠溺在其中。
低声自言自语道:“人活着,自然是要矫情一番的……”
“你说谁矫情?!”
“踏踏——”
伴随着清脆的跫音,荆白玉竟然又回来了,神出鬼没一般站在了厉长生的背后。
“太子这是……”
厉长生连忙笑着说:“未曾说过,怕是太子听错了罢。”
“哼!”荆白玉瞪着他重重的冷哼一声,未有立刻说话。
厉长生也不嫌弃冷场,打起千百叠的温柔来,说:“太子怎么的又回来了?”
荆白玉仍是仇人见面一般瞪着他,眼珠子分毫不错。
厉长生倒觉得,荆白玉这是怕稍微一错眼,自己会飞了上天似的。
荆白玉终于开了口,语气有些别别扭扭的,道:“愣着做什么,你可是本太子的期门郎,应当随行护卫,还不随我去见皇上?”
“是。”厉长生当下未有犹豫,大步上前,跟上荆白玉的步伐。
荆白玉才说叫厉长生老实的等在这里,可走出去没几步,心中忐忑难安,生怕他再转身回去,厉长生就消失不见,仿佛那飘渺不定的海市蜃楼。
荆白玉顾不得太多,慌里慌张的又赶了回去,干脆将厉长生一同带上,往皇上的寝殿而去。
皇上已经多日不管政事,尤其是这一年间,去上朝的次数屈指而数,一般都在寝殿,或者涤川园,城郊行宫等等地方休养生息。
今儿个皇上突然叫荆白玉过去,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事情,听灵雨说道,这皇上应是有急事,叫的还煞是着急。
厉长生跟在荆白玉身后,一行往皇上寝宫走着。
一路上荆白玉皱眉不语,表情甚是严肃。
厉长生侧目打量,低声说道:“太子无需担心,长生估摸着,皇上的急事八成与华夫人有干系,也并非什么大事儿。”
“呵呵——”
厉长生一开口,就换来了荆白玉的冷笑嘲讽。
荆白玉不瞧他,只是说道:“你又知道了?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哦对了……差点忘了,你与华夫人看起来颇为亲密,还拉拉扯扯的。所以这华夫人有点什么事情,你是最清楚不过了。”
这连打带削的,一看就知道荆白玉还别扭着,心情不甚好。
厉长生不作一回事的笑着,并不接话。
“你笑什么?”荆白玉止不住心中疑问,总觉得厉长生一笑起来,准没好事儿。
厉长生听他发问,坦然的回答说:“只是长生觉得有点委屈,长生为了太子殿下去华夫人那面打探情况罢了,太子竟是不领情,还总是挤兑冤枉,长生能不委屈?”
“你委屈还笑?”荆白玉目光狐疑十分。
厉长生佯装犹豫,随即才说道:“只是觉着,若要在旁人看来,明明与长生亲密的必然是太子殿下,怎么会是华夫人呢?”
“你说什么?”荆白玉眼睛圆瞪,不用厉长生再说,已然有点脸红。
这太子荆白玉还是过于年轻,未有厉长生老道玲珑,遇到这种事情,着实禁不住调戏揶揄,很容易就红了脸,一副外强中干又甚是害羞的模样。
荆白玉连忙慌张的说道:“我们根本没什么!”
厉长生坦然的点点头,说道:“太子您说的对。长生与太子先是不清不楚,然后又是幕天席地的地咚,最后还曾同榻,这都是没什么,那长生不过与华夫人碰了个手罢了,自然也是没什么的。”
“你……”
“你……”
“你闭嘴!”
荆白玉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明明他们真的没什么,但从厉长生那张嘴巴里说出来,竟是叫人不误会都难,听着当真无限遐想。
果然,在厉长生面前,这黑白曲直就压根没用。
荆白玉面颊通红,不知道还以为太子才去教场练过武艺。
他们说着话,便已经到了皇上寝宫跟前。
有内侍在门口候着,一瞧是太子殿下荆白玉来了,顿时低头哈腰万分殷勤的跑了过来,道:“小臣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殿下。”
【危险指数:3】
【幸运指数:0】
厉长生不过随同荆白玉前来罢了,没成想在皇上寝宫门口,还能瞧见昔日里的“熟人”。
这内侍看着有些面善,卑躬屈膝的有些挂相。厉长生还记得他,日前貂蝉女官采蘩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名字叫做溱洧的便是。
这女官采蘩昔日里乃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仗着太后宠信,简直比宫里面的各位夫人美人还要嚣张跋扈。
荆白玉身边的大宫女灵雨,当时还被采蘩女官欺负过,差点被采蘩叫了些许寺人给侮辱了。这溱洧便是那些个寺人之间的其中一个。
如今采蘩早已销声匿迹,自然是被厉长生给整治了去,谁料到昔日里的小太监溱洧,倒是成了皇上身边的近侍。
荆白玉显然并不记得溱洧这个人,只有厉长生有这样过目不忘的本事,见了一面后就算十年不曾谋面,也能记得清清楚楚。
厉长生瞧了一眼溱洧,未有露出什么太多表情。
溱洧也打量了一眼厉长生,这一看吓了个哆嗦,差点膝盖发软的跪在地上。
他是为数不多,见过九千岁厉长生之人,当时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今儿个见了与九千岁十足相似的流安世子,只觉昔日恐惧久久不散。
溱洧干笑着说:“太子殿下请随小臣来,皇上已然等了许久了。”
荆白玉点点头,对厉长生招了招手,道:“跟进来。”
“敬诺。”厉长生也不多话。
荆白玉入了皇上寝宫,就听到里面有嬉笑的声音。
“皇上您看看这个……”
“皇上您欢喜不欢喜?”
“这是妾为小皇子绣的,绣了一下午才绣好的呢。”
“日后小皇子出生了呀,一定会喜欢的。”
“皇上您喜欢不喜欢啊?”
是华夫人的声音,甜腻腻的,嗲声嗲气,恨不得叫人听了一阵阵鸡皮疙瘩,只觉得又是浮夸又是做作。
可偏偏皇上年纪大了,就喜欢这样又年轻又会作的,就喜欢美人在自己身边不停的说好听话。
历史上有多少位帝王一生丰功伟业雷厉风行,却到临了,晚节不保招至唾骂,简直比比皆是。
这仿佛便是一个不可破除的诅咒……
厉长生与荆白玉入内之时,就瞧皇上揽着华夫人,正笑的合不拢嘴。
皇上说道:“喜欢喜欢!你做的什么朕都喜欢。”
“皇上您又敷衍我了,我可不依了!”华夫人用拳头轻轻的砸在皇上肩侧,挠痒痒一般。
厉长生跟着荆白玉走进来,华夫人一边撒娇一边也将他们瞧在眼中。
华夫人抽空盯着厉长生瞧了几眼,竟是在皇上瞧不见的时候,对厉长生抛了个媚眼。
这华夫人一瞧便是肆无忌惮,当真觉得皇上已然老糊涂最为好骗。
不过话又说回来,的确就是这么回事。
皇上身子骨不好,他自己又不愿意承认,太医曾说他阳虚气虚,皇上听了勃然大怒,一个男人被说阳虚,岂不是莫大的侮辱?
皇上为了面子亦是不肯吃药,这身子骨自然一日比一日更虚。
如今已经是头发斑白,满脸皱纹,走个路都需要一众宫人架着搀着,眼神亦是不怎么好使了。
皇上只看到了荆白玉前来,根本没有看清楚站在荆白玉身边的流安世子到底长个什么模样,只是看到个模糊轮廓,全以为是个不起眼的侍卫罢了。
荆白玉对华夫人早已心生不满,当下冷着一张脸,跪在地上问安道:“儿子拜见父皇。”
“太子起身罢!”皇上招手叫荆白玉起来。
荆白玉问道:“父皇急召儿子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嘶——”皇上伸手压了压额角,道:“对,是有要紧事情,是什么来着……这一转眼,朕就给忘了。”
“皇上——”华夫人晃着皇上的手臂,娇声说道:“皇上您竟然忘了,妾可不依了,您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妾呀!”
皇上被她一晃,倒像是想起来了,说:“对对,是朕想在涤川园中,修建一处新的亭子,所以叫玉儿过来,你着人将这事情吩咐下去,调配一些个银钱出来,让将作少府的人好好设计。”
“亭子……”
荆白玉有些纳罕的说。
厉长生一听,当下垂着头也不言语,但心中是什么都再清楚不过。
他先前就说了,皇上定然并无什么急事,八成就是因着华夫人才会急招荆白玉入宫的。
果然叫厉长生猜中了十成。
这新亭子,估摸着便是为了华夫人专门修建。
荆白玉稍做寻思,顿时也恍然大悟,脸色难看了些许。
皇上如今最为开怀的事情,便是华夫人怀孕。这不只是开枝散叶的问题,还是皇上大展雄风,证明自己宝刀未老的一刻,皇上自然是再开怀也未有的。
如今皇上眼中的头等功臣便是华夫人,而皇上眼中的头等大事,自然也就只有华夫人是否欢心。
皇上说道:“玉儿你也是知道的,涤川园是什么样儿的人都有,如今华夫人身子骨特殊,不得不多多注意着。朕就寻思着,不若重新修建一座亭子,专门供给华夫人专用。这样以后华夫人啊,想要到涤川园坐坐,就可以去亭子里,也不怕旁人把她给磕了碰了的,你说是也不是?”
皇上这把年纪了,忘事儿糊涂都是天天有的,哪里能想的这般七拐八拐,不用猜测,这一屋子都是玲珑心窍之人,自然明白这话必然是华夫人说给皇上听,忽悠了皇上去,皇上才叫来太子荆白玉,又学舌一般说给了太子听的。
华夫人娇羞无限,道:“陛下对妾这般好,妾真是无以为报,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给皇上诞下小皇子的。”
荆白玉本是脸色难看,旁边的厉长生见了,轻轻的碰了他一下。
荆白玉回头瞪了一眼厉长生,厉长生就又碰了他一下。
轻轻在他手心里一勾,压低了声音,只叫他们两个可以听到。
“太子勿急,修个亭子罢了,先答应下来。可别叫皇上捏住了您的把柄……”
如今皇上亲自开了口,若是荆白玉不答应,这头顶上的帽子便可大可小。
指不定就有人说荆白玉不孝顺,皇上这么点小小的要求,太子都推三阻四。
指不定就说荆白玉早有取代皇上的意思,越是不将皇上放在眼中,趁着皇上年迈便苛待了皇上去。
厉长生又低声道:“不过是个亭子,修成什么模样,还不是太子殿下您一句话的事情,皇上也未有言明。”
荆白玉听了黑色的眸子微动,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随即朗声说道:“是,儿子遵旨。”
“好好好!”皇上甚是欢心模样,道:“朕寻玉儿来,便是为了这事情,也没旁的了。玉儿这就去罢。”
皇上十天半个月不曾见过儿子荆白玉,平日里说自己身子骨不好,也不叫荆白玉进门来问安,如今火急火燎,将人倒是给叫了过来,说完华夫人的事情,直接便叫荆白玉去了,着实一丝留念也未有。
荆白玉当下脸色又是不好了些许。
厉长生拉了拉他的手,这次未有开口,荆白玉垂着头便与厉长生一道,从寝殿走了出去。
“太子莫要生气。”厉长生笑着说道:“这不是,还有长生陪着太子您。”
“就你……”
荆白玉听了这话,神色倒是不再暗淡,目光却甚是鄙夷,侧目看了一眼厉长生,将他的手甩开,大步就要离去。
厉长生摇着头笑了笑,抬步追上去,道:“太子等一等。”
两个人这才从皇上的大殿而出,就瞧见院子外面有个人被挡在那里。
今儿个怕是什么好日子,又叫厉长生遇见了个熟人。
“你们胆敢拦着我?!”
“皇上为什么不见我?”
“你们都不曾去给我禀报!”
“着实胆大妄为!”
有个风华正茂的女子叫嚣着,声音底气都极为洪亮,可不就是窦延亭将军的亲妹妹,冯夫人?
有皇后在上面压着,冯夫人已经坐到了夫人这个位置,是无论如何也再升不得的了。
十年过去,冯夫人少许变了些个样子,但仍是厉长生一眼便能认出的。
其实就算认不出,听着那声音,也全能听出来。
冯夫人看起来是想要求见陛下,但是被外面的侍卫给拦了去,根本不肯给她通报。
冯夫人素性火爆,此时就像个被点燃的炮仗,恨不得炸上天去。
厉长生一瞧,心中便生了个坏主意,对荆白玉一笑,道:“太子不妨……”
荆白玉见他凑过来耳语,有些别扭的想要躲开,不过还是被厉长生拉住了手臂,不得叫他动弹。
厉长生低声说道:“太子不妨去与冯夫人说一说,华夫人正在陛下殿中的事情。”
“你这个人……”荆白玉看了他一眼,后半句话未有说出口。
果然坏得很……
荆白玉当下冲着冯夫人走了过去,道:“原来是冯夫人,也往父皇这边来了?”
冯夫人好歹是窦延亭的妹妹,窦延亭乃是太子身边的得力干将,所以冯夫人对太子并不厌恶,见了面还是规矩的行了个礼。
冯夫人也是聪明人,立刻捉住了荆白玉口中的那个“也”字。
冯夫人纳罕的说道:“这皇上寝殿之内,莫不是还有旁人?”
“自然是有的,冯夫人原不知啊。”荆白玉笑的天真无邪,道:“可不就是刚查出身孕的华夫人吗?正在父皇身边陪着呢。”
“华夫人!”冯夫人登时咬牙切齿的,气得差点便不雅的翻个大白眼。
冯夫人身份与华夫人是平起平坐的,可冯夫人这心中哪里能甘心了去?
冯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窦延亭更是被太后看重。而那华家呢?根本就都是乡野村夫,仗着华夫人爬上了皇上的榻,这才暴发户一般崛起,是旁人根本瞧不上的。
华夫人一下子便做了夫人,叫谁瞧了能不心生怨念的。
而且这华夫人年纪轻,还未到二十岁,说起来也正值青春期叛逆期,说话做事根本没有成年人的稳重,多数时候都是看心情行事的。
这说话不过脑子,做事不肯三思的毛病,可没叫她在宫中少得罪了人去。然而就算如此,华夫人根本不在意,觉得有皇上撑腰,自己便能天不怕地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