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宛阳郡主一阵叨念, 随即浑身无力,头脑发昏, 天旋地转,一歪便倒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呼——”
“还好……宛阳郡主喝多了。”荆白玉松了口气,低声说。
厉长生着实大胆的很,竟在宛阳郡主跟前,就亲了荆白玉。荆白玉差点子被他吓得心脏骤停一命呜呼。
“怎么的?”厉长生道:“不想叫宛阳郡主知道我们的关系。太子莫不是还想要迎娶宛阳郡主做皇后?”
“你别胡说。”荆白玉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宛阳郡主, 淡淡的说道:“我可吃不消,只怕若是宛阳郡主做了皇后,皇宫都要爆炸呢。”
厉长生被他逗笑了, 道:“若是宛阳郡主听到小白这话,估摸着又要哭闹不止。”
“现在可怎么办?”荆白玉头疼的瞧着趴在地上,横七竖八睡着的两个女人。
宛阳郡主和那戏班子的妇人,皆是醉醺醺的,一点知觉也是无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荆白玉道:“本来是想要趁机套一套话,哪知道宛阳郡主将人给灌得这么醉。”
“没关系, 先叫人来伏侍宛阳郡主罢, 反正时辰也不早了。”厉长生笑道:“明儿个一早, 长生还是有办法的。”
“明儿个一早?”荆白玉瞬间抓住了厉长生口中的关键词。
他吃惊的看着厉长生, 道:“今天晚上,你要留在这里吗?”
如今外面已然月色当空,这个时候宫门早就关闭。不过荆白玉乃是皇上, 想要自由出入是不成问题的。
荆白玉的确可以自由出入,但是他并不能将戏班子的妇人带回皇宫之内。这若是不小心,稍微走漏了风声,恐怕会有许多人乐意做文章,尤其这事情不能叫陆家的人知道,以免打草惊蛇。
妇人是要留在孟云深府邸上的,听厉长生这话,他今儿个晚上,似乎亦是不打算离开的。
厉长生点点头,道:“请陛下先行回宫,明天一早,长生办完了事情,便会立即回宫去寻陛下。”
“那我也不想回去。”荆白玉不情不愿,他不想一个人回去,尤其宛阳郡主还在孟云深的府上。
厉长生已然是宛阳郡主的旧爱,让荆白玉着实松了口气,然而谁知道这夜黑风高的,宛阳郡主喝多了,厉长生还能说会道,会不会突然旧爱重燃……
荆白玉道:“干脆我也留下来好了,明儿个跟你一起回宫去。”
厉长生露出无奈的表情,道:“若是让旁人知道,新皇逗留宫外,恐怕会引起不少朝臣的不满。”
荆白玉负手而立,脊背挺直,道:“朕在哪里就寝,他们管的倒是宽。那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朕觉得,灵雨还是挺机灵的,定然能办好这事儿。”
厉长生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陛下说了算罢。”
厉长生与荆白玉从房间出去,就叫人进去,将宛阳郡主和戏班子妇人给扶起来,安置在榻上,又寻了几个人来照顾她们,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天色早已黑了,不过孟云深的府邸里并不安静,远远就能听到唱戏的声音,着实热闹非凡。
荆白玉瞭望了一眼,笑着说道:“这一下子小叔父可高兴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听戏。”
“你可莫要诬赖人啊。”
正巧了,一个声音从远处而来,可不就是荆白玉嘴里念叨的小叔父荆博文?
荆博文大步而来,道:“我是为了大局为重,所以才来听戏的,根本不是我愿意听戏。”
厉长生抬手一拱,道:“那还真是为难了陵川王。”
荆博文摆摆手,道:“算了罢,你们瞧见孟云深了不曾?”
荆白玉有些好奇,道:“不是在听戏?”
荆博文不屑的嗤了一声,道:“他说听戏听得头疼,所以出去散一散。说好了散一散便回的,这都散了不知道多久,也不见人影。不会是虚弱的倒在哪里了罢?”
荆博文说着,脸上不屑的神情变成了紧张担忧,道:“我要去找找他,你们也帮我找找他罢。”
厉长生笑着说道:“陵川王不必担心,孟先生只是手臂受伤,不至于突然晕倒在何处。”
孟云深是个喜欢清静的人,让他一直与荆博文一同听戏,的确是有些个为难。
“不行,我还是去找找他罢。”荆博文仍是放心不下,道:“若是他想做些什么,右手用不得,再出现在危险可就不好了。你看,他若是想骑马,一只手如何抓的紧缰绳,那也太危险了。”
荆白玉也笑了,道:“小叔父,这大晚上的,孟先生为何要骑马?再说,以孟先生的武功身手,就算是单手骑马,也绝发生不了什么危险的。”
“危险!危险!太危险了!”
荆博文脸色又是焦急又是坚定,弄得厉长生与荆白玉煞是无奈。
厉长生道:“这般看来,陵川王应当快些找到孟先生才是。”
“对对对,我去了。”荆博文连忙道。
荆博文急匆匆离开,小跑着消失了踪影,周围倒是也安静了下来。
厉长生垂头去瞧荆白玉,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请陛下就寝。”
荆白玉点点头,道:“是啊,这么晚了,我可不想像小叔父这般胡闹,精神头怎么如此之大呢?”
“看来今儿个陛下有些疲惫?”厉长生笑着道:“可需要卑臣伺候陛下就寝?”
“你……”荆白玉听到他近在咫尺的话语,顿时有点脸上发烧,道:“那个……眼下在孟先生府中,不……不方便。”
厉长生仍是满脸微笑,甚至笑容更是温柔,道:“那好,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罢,那改日卑臣再行伏侍陛下就寝。”
厉长生倒是爽快,这一下子荆白玉又变得纠结起来。眼看着厉长生那温柔面容,心中毛兔子跳个不停。
荆白玉的双目,差点被厉长生那宠溺的笑容给晃花,整个人感觉云里雾里,脑袋一热,止不住抬手抓住了厉长生的袖子。
厉长生轻声问道:“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荆白玉抿着嘴唇,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声音有点小的说道:“我……想了想,也没有那么不方便……”
“什么?”厉长生佯装未有听清楚,温声问道:“陛下您说什么?卑臣未有听清楚。可否请陛下大声的再说一遍?”
“厉长生!”荆白玉瞪着眼睛瞧他,就知道厉长生肯定已然听清,不过是坏心眼子犯了,所以想要欺负戏弄自己。
荆白玉鼓起勇气,死死盯住厉长生,心说自己好歹也是皇帝了,决不能输了气焰。当下底气十足,大声的说道:“朕叫太傅来给朕侍寝!”
厉长生一丝也未有不好意思的模样,坦然又镇定,付之一笑道:“卑臣遵旨。”
荆白玉着实是维持不下去的,感觉什么勇气底气和气场,一瞬间统统土崩瓦解,尴尬又羞耻,脑袋止不住便垂了下去,也不知道旁边有没有人听到他骇人听闻的喊声。
“走罢,陛下。”厉长生轻轻牵起荆白玉的手,道:“我们进屋,卑臣好给陛下侍寝。”
荆白玉下巴戳到了胸口,根本不敢抬头,也不敢对上厉长生戏谑的目光。
他一路被厉长生拉着手,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去四处看。
厉长生笑着问:“在瞧什么?”
荆白玉不言语,心想着自然是在瞧周围有没有人,若是真被人听到了自己那羞耻的话语,当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在……”荆白玉松了口气,周围没人。
荆白玉这口气还未全部呼出,却听到“沙沙”的声音,似乎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荆白玉做贼心虚,吓得一个激灵,握住厉长生的手增加了几分力气。
厉长生回头一瞧,道:“好像是孟先生过来了。”
“孟先生?”荆白玉浑身汗毛倒数,孟先生会不会方才听到了自己的话语?
跫音一点点的走近,果然是孟云深无疑。
不过显然并不只是孟云深一个人,很快有人从远处小跑着追了上来。
厉长生本以为这个追赶之人,乃是陵川王荆博文,但仔细一瞧,低笑着说道:“感觉有好戏可观。”
“什么好戏?”荆白玉不明所以。
厉长生将他拉到旁边拐角之处,这样也好隐蔽一些个,不会被孟云深轻而易举的发觉。
厉长生指了指外面,荆白玉侧头一瞧,低声道:“咦,那是戏班子里的优人吗?”
就瞧追上孟云深之人,根本不是什么荆博文,而是戏班子里的一个优人。他们先前还见过的,就在城西戏园子门口,那优人模样阴柔可人,乃是与陵川王荆博文相熟的优人。
“芣苢拜见孟先生。”那优人款款上前,对着孟云深行了一礼,看起来极为懂规矩的模样。
孟云深应当是早便听出有人在跟着他,只不过并不想要理会。如今叫做芣苢的优人追上来挡住了孟云深的去路,孟云深也只要面无表情的停下脚步。
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尴尬的厉害。
芣苢连忙说道:“孟先生……可还记得小人?”
厉长生与荆白玉说,有好戏可以瞧,荆白玉还觉得迷茫,此时一听,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止不住拽了拽厉长生的袖子,低声说道:“他们认识吗?好像关系很不一般呢。”
厉长生道:“看看就知道了。”
孟云深听了芣苢的话并无太大的表情变化,道:“孟某人并不喜欢听戏。”
芣苢垂着头,有些个失落的说道:“孟先生您误会了,芣苢……芣苢当优人,也是逼不得已的。芣苢乃是陵川人士,前些年,与孟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荆白玉一脸的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一见钟情?”
厉长生笑着瞧他,道:“看来是我把小白给带坏了?”
芣苢焦急的说道:“孟先生您……不记得我了吗?那时候,有个富贾路过陵川,正巧瞧见了芣苢。那……那富贾好色的厉害,见芣苢有几分颜色,便想要动手动脚行为不轨,要将芣苢给掳了去。当时……当时幸好孟先生出手相助。”
“哇……”荆白玉一听,低呼了一声,道:“孟先生英雄救美?但……但这听起来并不符合孟先生的性子,好生奇怪。”
厉长生一笑,道:“孟先生自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不过有个人秉性热心肠的很。”
荆白玉一听,顿时恍然大悟,道:“是小叔父?”
厉长生点了点头。
芣苢因着颜色出众,差点被富贾强掳带走,幸好孟云深路见不平出面帮助芣苢解决了困境。
只不过这事情着实不符合孟云深的秉性,倒是一听便是荆博文能干出的举动。
孟云深听那优人一说,这才稍有些印象,只是脸色比方才更冷淡了几分。
当年想要救芣苢的,根本不是孟云深,而是陵川王荆博文无疑。
孟云深生怕荆博文独自出宫会惹下麻烦,所以抽了些时间陪同荆博文一起出宫游顽,在路上的时候,便碰到了富贾抢人的事情。
芣苢年轻貌美,虽是个男子,但不论脸蛋还是身段,那都算是顶好的。富贾偶遇芣苢,当下色心大起,便嚣张至极的叫人绑了芣苢回府上。
荆博文一见,竟然有人在自己的封地如此为非作歹,简直目中无人,全不将自己这陵川王放在眼中。
荆博文一时气怒,便要为芣苢出头,却被孟云深阻拦下来。
那富贾可是陵川一方之霸,若是荆博文与他产生正面冲突,指不定那富贾要如何报复荆博文,只怕随后陵川地界各方面的生意会不好做,到时候陵川的各位生意人,怕是要到王宫来诉苦,让荆博文头疼欲裂。
孟云深阻拦了荆博文,让他不要与那富贾产生正面冲突,此事不宜陵川王荆博文出面。
这般一来,荆博文又不甘心,便非要叫孟云深前去行侠仗义英雄救美。
孟云深是拗不过他的,只好出了个头,将芣苢给救了下来。
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孟云深根本无有记住芣苢到底长什么模样,如今听芣苢仔细一说,这才想起个大概来。
芣苢显然因着那件事情,对孟云深心有好感。
芣苢一路来到都城,在戏班子里做优人为生,没想到今儿个一早,竟能在戏园子门口,瞧见救命恩人。
当时芣苢根本不敢相认,只怕自己认错了人。然而戏班子接到邀请,前来孟云深府邸唱戏,芣苢这才敢肯定,当年的救命恩人,便是眼前这位儒雅先生。
芣苢目光煞是爱慕,垂着头,有些个羞涩的说道:“孟先生对芣苢的救命之恩,芣苢无以为报,若是孟先生不嫌弃,芣苢愿意……”
“不必。”孟云深不等他说罢了,直接开口拒绝。
“啧啧——”
荆白玉在角落啧了啧舌,道:“这孟先生啊,怎么与你一般,从来不解风情呢。”
他说着虎头去瞧厉长生,满眼都是嫌弃之色。
厉长生出手很快,捏住了荆白玉的下颚,然后低头在他唇边一点,道:“我何时不解风情?小白倒是说说,说对了有奖励,说错了要惩罚。”
“你,你别胡来!”荆白玉赶忙推了他一下,嫌弃的擦了擦。
“孟云深!”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底气着实浑厚,可不就是陵川王荆博文?
荆博文寻了孟云深一大圈,总算是找到了人,急匆匆赶来喊了他一声。
“看来,好戏没有结束。”厉长生低笑一声。
荆博文急匆匆而来,走得近了,这才定眼一瞧,道:“咦?芣苢怎么也在这里?”
芣苢眼睛有些个泛红,垂着头,仿佛被人给狠狠的欺负了一般,叫人瞧着就怜惜不止。
荆博文好奇的说:“芣苢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要哭的模样?莫不是有人欺负你罢?”
“不不,大王您说笑了,怎么会有人欺负芣苢呢?”芣苢连连摇头,却控制不住瞧瞧的瞥了一眼孟云深。
“嗬——”
荆博文瞬间抓住这微小的眼神,倒抽了一口冷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孟云深,道:“云深啊,你刚才做了什么,不会是对芣苢意图不轨罢?”
“大王。”
孟云深并不辩解,只是凉飕飕的盯着荆博文。
荆博文顿时反了齿,道:“我就说嘛!肯定是误会,一定是芣苢误会了你。”
荆博文一脸真诚的看着芣苢,道:“芣苢啊,你不知道,我们孟先生罢,他有点……有点不同寻常。孟先生他不喜欢女人的。”
他这般一说,芣苢表情扭曲了三分。毕竟……
芣苢只是长相阴柔罢了,他根本不是女人,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子。
孟云深有点开始头疼,觉得自己应该现在转身离开。
荆博文赶忙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们孟先生不喜欢女人,也对男子没什么兴趣。你知道的,他这样的人,木头一块,十足没有意思,冷冰冰的是不是?”
芣苢无声叹息,目光哀怨的在孟云深身上转了一圈。
孟云深板着嘴角,表情冷淡,侧目瞧着荆博文,道:“大王倒是了解云深。”
“那是当然。”荆博文笑呵呵的说。
孟云深勾起一个假笑来,笑的还挺温柔,道:“那大王应当知道,云深不喜欢女人,对男子无有兴趣,唯独对大王一片心意天地可鉴。”
“啊?”荆博文狐疑纳罕的转头瞧他。
“嗬——”
芣苢止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那抽气声仍是清晰可闻。
芣苢目光在荆博文与孟云深身上不断的扫动着,脸上表情精彩纷呈,惊讶、迷茫、纳罕、不敢置信、失落悲伤,一连串扫过,最后眼睛通红,眼看着便要哭将出来。
“呜——”
芣苢一言不发,转头呜咽着突然跑开。
“喂——”
荆博文喊了芣苢一声,不过芣苢根本不理人,也不停下脚步。
荆博文心中颇为无奈,回头瞪了一眼孟云深。
孟云深又恢复了冷冷淡淡的表情,道:“云深未有说假话。”
“好你个孟云深,”荆博文道:“你瞧瞧,你把芣苢给吓成什么样了。”
“怎么的?”孟云深道:“大王如此会怜香惜玉。”
“其实……”荆博文赶忙换了笑脸,配笑着说道:“其实我就是怕芣苢出去乱说,把你的名声给破坏了。”
“无所谓。”孟云深淡淡的说道:“毕竟跟随大王如此久,还有什么名声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