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脸上出现明显的迟疑。
他张张嘴, 又闭上,垂头看着向下的方向,爪子在桌面上轻轻敲打。
言听雪擦擦手指上沾的油, 严肃正经地看着他。
狼的尾巴时而微微晃动, 时而直直垂下, 时而绷紧如长棍, 看起来在经历激烈的思想斗争。
言听雪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越看胸口越闷。
这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喜欢就说喜欢嘛,他又不会怎么样, 非要做出一副正在经历“我很喜欢但是我怕说了你生气”的强烈心理挣扎的样子。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言听雪拿起一块牛肉干,狠狠地撕起来, “他是绵绵的朋友,以后总是要来做客的。”
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酸味。
狼按住他的手, 声音紧张成一条细细的线:“你喜欢就行。”
“什么叫我喜欢就行?”言听雪板着脸。
“你想养就养。”狼卑微地说,“反正已经有一只猫了,兔子就兔子吧。但是他也不能上床。”
“我是在问你喜不喜欢。”言听雪大声说。
狼站出军姿,字正腔圆:“喜欢。”
言听雪瞪圆眼睛,差点把手上的牛肉干直接扔他头上。
一股酸涩涌上鼻头, 呛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带着鼻音挤出一句:“你喜欢你去养!”
狼也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言听雪把牛肉干扔下, 去水池边洗手洗脸。
眼睛红红的, 更像一只小兔子了。
狼拉住他的衣服:“那我不喜欢。”
“你不用改口。”言听雪说,“你喜欢就养,我管不了你。我养猫之前也没跟你说,你如果喜欢兔子, 随便养,养几只都行。”
“我不想养。”狼拉着他的衣服,不依不饶,“我有兔子了。”
“那只兔子可爱。”
“不可爱。你可爱。”
“我没有他长得可爱。”
“谁说的?”狼的声音气震山河,“你最可爱。”
言听雪被他过于洪亮的嗓音震得脑子嗡嗡地响,暂时忘了回答。
狼趁机抱住他,抚摸他的头顶:“是不是谁在你面前乱说话了,你别听他们的,你特别可爱,那些兔子都比不上你。”
他又收紧前爪,斩钉截铁地说:“我的兔子就是最好的。”
言听雪刚刚那股莫名其妙的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冷静下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可能最近研究压力有点大,情绪不太稳。”
“累了?”狼的鼻头碰碰他的脸颊,笑的时候呵出一片沾着血腥味的热气,“多休息一会,不要紧。”
言听雪看着他的眼睛,抱住狼头,这次轻声问:“你喜欢那只兔子吗?我说的是,想把他接到家里养的那种喜欢。”
“如果你想养,我陪你养。”狼笑着说,“我自己不会。”
“哦,”言听雪没什么底气,“那是一只海棠兔。”
“好像是的,我听说过这个品种。”
“在你眼里,我应该是一只普通的家兔吧。”言听雪说,“品种兔总是比普通的家兔长得好看。”
“谁说你不好看?”狼露出獠牙,故意凶凶地说,“我去教训他。”
“不是谁说的,是事实。”言听雪平平淡淡地说,“我看得出来。”
他的声音细微得像蝴蝶轻轻在心口点了一下:“我知道你喜欢兔子,也知道漂亮的兔子更招人喜欢,可我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温温热热又湿滑的东西贴上他的脸颊,在脸颊上一扫而过。
狼的脸上带着偷亲成功的狡猾和得意。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狼煞有介事地摸摸下巴,“的确,那只兔子品相不错。”
言听雪:!
“可他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只兔子。”狼说,“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夸赞他一句,但也仅此而已,他离开之后我就不会再想起他,也不会企图把他留下来。”
“我呢?”言听雪问。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搏动起来,好像要从胸腔跳出来。
“你……”狼目光幽深,“你不仅仅是一只兔子。”
不是兔子,又是什么?
言听雪刚想追问,他惊呼一声:“要煮干了。”
言听雪转头一看,锅里只剩底层一点番茄浓汤,咕咚咕咚地冒着大气泡。
狼开始紧张又不失条理地拯救番茄牛腩。
言听雪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把这个问题沉进心底。
***
【今天有事,可能不回去了。】
言听雪编辑完这条消息,和戚昀一起顺着人流走出校园。
实验室的一个师兄过生日,把所有人都邀请了。言听雪虽然和他不熟,但大家都去,自己不好太特殊,只能事先和家里的动物说一声。
“可能要走了,”戚昀惆怅地说,“听说已经有研究所给他发去邀请。”
言听雪看着被簇拥在人群里,春光满面的师兄。
“挺好的。”
“你呢?”戚昀问,“你之前那个研究,怎么样了?”
“有进展了。”言听雪拧起眉,“但还有几个地方,我不太清楚。”
戚昀宽慰他:“慢慢来,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能简单做成的事,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说起来是简单,但是……
言听雪现在怀疑,他能不能顺利毕业都是个问题。
毕竟他和导师处得不太愉快。
“只要你能拿出成绩,他没理由卡你。”戚昀拍拍他的肩,胸有成竹,“敢刁难人我马上找媒体曝光。”
言听雪跟着他笑:“那很给面子了,没有直接通过学校施压。”
“施压这种事是沈成风那种人才搞的,”戚昀不屑,“我们要的是民意必胜。”
言听雪笑容收敛。
虽然每天都会在游戏里见到沈成风,但其实在现实里,沈成风仍旧离他十分遥远。
只不过能从各个媒体上看到被编辑多次的影像而已。
他每天见到的那只狼,就像一个从沈成风身上分裂出来的复制品,和原身几乎一模一样,却又彼此平行,毫无关联。
他经常会看着电视上的沈成风想,这个人,真的是他每天抱着睡觉的大型毛绒吗?
戚昀的表情也拘束起来,试探地问:“你们最近怎么样?”
“没怎么,我们本来就不熟。”
“你们没联系了?”
从人的角度,应该是没有。
上一次的接触还是他一觉醒来发现睡在沈成风床上。
一想起当时的画面,言听雪手脚又开始冒汗。
“不应该啊。”戚昀喃喃自语,“这不像他的风格。”
“什么风格?”言听雪征询地问。
“没什么。”戚昀振奋了一下精神,“我们吃饭吧。”
生日会在酒店宴会厅里,请的是自助,大家来来往往,都很自由。
言听雪和戚昀坐在角落里,桌上都是盘子,旁边的人推杯换盏,互相应酬,他们两个只顾埋头苦吃,仿佛与世隔绝。
“不行了我要活动一下。他们怎么还没吃完啊?”戚昀捂着肚子瘫在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