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这么一眼一眼看着,虽然透不过帐幔,但谁都不会错认其中爱慕的眼神。滕五回想着在原来有限生命中看到的为数不多的爱恋,坚硬如大石头,看着金虎的时候,也好象多了一丝生气。而现在的卡斯……滕五叹了口气,两辈子加在一起,还真没被人这么认真纯粹地眷恋过。往身后的软垫上一靠,滕五忽然觉得有些惬意,嗯,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伴着鼓乐钟鼎的齐鸣,神辇摇摇晃晃攀上山顶,一座高台搭建在神庙前的广场上,8位侍卫抬着神辇,从后方走上台子,不远处就是密密麻麻的百姓,侍卫们在台下围成一圈,卡斯远远地站在台下。
在滕五到来之前,乌阳就已经带领神官们做了祷告,现在滕五需要做的还真的就是早上掀被的举动——展示。
乌阳走上高台,站在神辇旁边,手上恭敬地捧着盛满春水的神器,上面还插着一根柔软的柳枝。
滕五透过缝隙看见了,问道,“这是……”
乌阳在辇外回答,“陛下要用柳枝沾着春水,洒向众生,以示赐福。”
滕五一开始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略想了想,便脑袋嗡地一响,那个叫做亚岱尔的前任,难不成你崇拜的偶像就是观音?现在还搞柳枝洒水这一套?
“陛下!请现真身。”乌阳在帐幔之外提醒,下一刻便是钟鼎鼓乐大作,滕五刚刚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就有神官将神辇上的帐幔轻轻撩开固定在两侧。一瞬间,原本喧哗不止的老百姓都不觉屏住了呼吸,被眼前活生生的龙神惊得呆住。
滕五未到之时,百姓们见到大祭司乌阳时就已经心神一震,从心里认为这就是神明在人间行走的使者,否则哪里来得如此天上才能见到的人物?可如今再见滕五,人们时连赞叹之声也难以发出了。全场寂静了良久,从第一声“扑通”开始,人们纷纷跪倒,有的大笑,有的还情不自禁地哭泣起来。总之在滕五看来,整个场面非常诡异。
看了看身边的乌阳,滕五问道,“见到我还需要如此痛哭吗?”
乌阳躬身施礼,“陛下,不管是哭还是笑,都是人们喜神敬神的表现,毕竟神的力量是强大的。”
“哦。”滕五点头,又问,“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吗?住在神庙里还适应?”
乌阳一低头,“陛下,乌阳本来就是住在神庙里的。”
滕五看了看乌阳,不觉有些担心。乌阳这么单纯的孩子这次被大祭司的事情刺激不小,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心理医生,否则还真应该让他去看看。
想了想,滕五说,“乌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正是因为不同的选择才组成了这个不一样的世界。就算你那样敬仰大祭司,也不能忘记,他是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人。”
“陛下……”
“这个世界上没有全能的神明,乌阳。”滕五垂眼看看远处的卡斯,虽然遥远,但自己依然能够看到他在仰脸看向自己,“就算是神,也会有喜怒哀乐,也会有自己的选择。”
侍卫们将卡斯保护在广场的一个角落,他鹤立鸡群地骑在马上,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自己的注意力也都在高台上那个神的身上。卡斯觉得自己的思维明显分成了两种,一种是对神的敬仰,另一种则是对滕五的爱慕。这两样情绪奇异地结合在一起,让卡斯的满心满眼都是他。
卡斯静静地骑在马上,好象滕五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自己都能看得清楚。他是怎样看向乌阳,怎样侧过头来微笑着说话或者蹙眉,怎样接过柳枝沾了春水洒向人间,又是怎样地在间隙中偶尔望向自己。
百姓们跪倒成黑压压的一片,滕五坐在高台上俯视,一时间还真有些看着蝼蚁的感觉。在这里,没有张三李四个人的愿望和悲喜,只有全心全意敬神的群体,让占在高处的人看了,就觉得自己或许有这个能力,也有权力去决定这些人的命运——因为当他们这般聚集在一起,向上位者奉献忠诚和信仰,似乎也代表着牺牲一个两个、放弃一成两成,都只是一个决定的事情。
滕五深深吸气,看向台下人们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不管是谁,坐在这里,就会成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