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4)(2 / 2)

“父王!”谢迟正和旁人喝着酒,听见元显的声音,立刻回过了神:“怎么了?”

元显想了想,恳切道:“父王,我带弟弟们去向母妃问个安。”

问个安?

谢迟觉得有点奇怪,往他们那桌一瞧,就看见了谢连。

可是这就更奇怪了。他和谢连是不对付,但朝中之事孩子们哪知道?他们甚至都没见过谢连。

目下元显明摆着是意有所指地要带弟弟们躲开,总不能是谢连张口跟他们说“我是顺郡王,我跟你们的父王不合”吧?

不过当着周围宾客的面,他也不好问,想了一想,就先答应了下来:“去吧,如果觉得困了,就在母妃那儿睡个午觉。”

“好。”元显松气地朝谢迟一揖,转身就又跑回自己的那一桌了。

谢迟的目光在那边多停了一会儿,直至看到六个孩子和下人们一起往后头去才又转回了头。他一时着实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若说谢连因为跟他不对付就找孩子们的不痛快,那肯定不至于。

谢连如果那么傻,在储位之争里能留到现在就有鬼了。

“嘿,殿下。”一个熟悉的声音暂且打断了谢迟的思绪,谢迟定睛一瞧是白康,就笑了:“客气什么,您是我大哥。”

他着实一直很庆幸,自己在御前侍卫时认识的几位旧友,目下都还没断了情分,尤其是白康。

白康先是关照他,后来又关照谢逢。为人仗义豪爽,谢迟是打心眼儿里一直拿他当大哥看。

白康也并不真跟他瞎客气,凑近了两步,就不叫殿下了,压音道:“谢迟,你们家几个孩子行啊,这么小就知道帮你给外人脸色看了?”

谢迟不禁又望了那边一眼,哑音笑道:“不是那么回事……他们都不知道顺郡王。”

白康一愣,和他一样不解起来:“那是?”

“……我也不知道。”谢迟和白康大眼瞪小眼,白康瞅了瞅他,看来是真不知道。

后宅的正院里,叶蝉正和命妇们说着话,减兰上了前,小声道:“公子们来了,说来给您问个安。”

问安?

别闹了,别的府什么样她不清楚,自家从来没有过那么多规矩。

叶蝉一听就觉得估计是前面出了什么事,不露痕迹地向各位命妇笑了笑:“孩子们来了,我带他们进屋歇歇,失陪了。”

众人自是不能拦她,叶蝉就先一步进了屋。等了等,六个小男孩就全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元晖和元晨年纪小精力弱,进了屋就往床上爬,打着哈欠想睡觉。另外四个则奔向了罗汉床,想吃榻桌上放着的点心。

叶蝉坐到罗汉床边问他们:“怎么突然过来了?前头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元显沉吟着摇摇头,然后锁眉道,“就是有一位堂叔,六弟好像不太喜欢他,我也觉得他怪怪的,就带弟弟们回来了。”

堂叔?

叶蝉懵然:“哪位堂叔?”

元显又摇头:“不知道,没见过,他从前好像没来过府里。”

那就说明不是谢逢,也不是谢逐谢追。可宗亲太多,能称得上孩子们的堂叔的,只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叶蝉一时也猜不出是谁。

她便又问:“怎么个‘怪怪的’?是不是逗你们逗得太过分了?像舅舅那样?”

——孩子们的舅舅,也就是她亲哥叶正,逗起孩子来那叫一个没数!前几天他来府里,和孩子玩的时候一把将元晖倒拎了起来,把她吓得不行,倒是元晖还在咯咯咯傻笑。

可是元显摇头:“不,不像舅舅,我喜欢舅舅。”

几步外的床上,元晖也开心道:“我也喜欢舅舅!”

叶蝉:“……”好好好,舅舅是个好舅舅。

她便继续追问元显:“那到底是怎么个怪呢?”

“就……”元显紧蹙着眉头思索了半天,还是觉得只有眼睛怪,就实话实说了,“我觉得他目光怪怪的,跟其他堂叔看我们的感觉不一样,跟父王母妃也不一样。”

“哦……”叶蝉迟疑着点了点头。

老实说,元显这个说法太抽象了,她其实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过小孩子的直觉总有些道理。她便想,总之犯不着难为自家孩子嘛,既然有不喜欢的人在前头,就不让他们过去了。

元显打量着她沉吟的样子,抿了抿嘴:“母妃,我不是不该带弟弟们回来?”

“没有没有。”叶蝉赶忙道,她噙着笑拍拍元显的肩头,“你做得很好。但母妃这里还有客人,你们先在屋里跟乳母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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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元显点点头,忽而又想起来,“啊,父王可能知道那位堂叔是谁。”

叶蝉:“?”

“我跟父王说我们要过来的时候,父王看到他了。”元显道。

叶蝉一听,这就好办了,她晚上可以问问谢迟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她夸赞元显道:“果然是当大哥哥的,胆大心细!”

于是傍晚宴席散后,谢迟一回正院,叶蝉便拿这事问了他。谢迟一哂:“哦,是顺郡王谢连。”

“啊?!”叶蝉一时讶异,谢迟又反问她:“元显说没说谢连到底干什么了?”

“他说没什么……说只是感觉谢连看他们的样子怪怪的,他们不喜欢,他就带弟弟们回来了。”

然后,夫妻俩不约而同地都往同一个方向想了过去,觉得必是谢连对谢迟心存怨恨,所以在和孩子们说话时也遮掩不住。但小孩子对此尤为敏感,一下子就觉得别扭了。

“元显倒是会护弟弟。”谢迟笑笑,“心眼儿也活,觉得不舒服却没跟谢连翻脸,跑来跟我说的是要带弟弟们向你问安。”

这种话,他们当父母的一听就知道有问题,外人却都不会觉得哪里不对。作为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想到这种主意,真是够机敏的。

正院的厢房里,兄弟六个午睡后便一起玩到现在,目下元晖元晨困了,另外四个想回前宅去用膳,可元晨缠着元显不想让他走。

“哥哥不走嘛……”元晨委屈巴巴,元显站在床边搂一搂他,笑叹:“你怎么这么黏人!哥哥饿了啊!”

元晨便改了口:“那哥哥带我去!”

“不行,你还太小了,不能跟哥哥们睡。明年你满了三岁,就能住到前面去啦!”元显说着,手贱地揉了揉他白嫩的小脸,“你先乖乖休息,哥哥明天再陪你玩,好不好?”

元晨垂头丧气。

元晋弹了他一记响指:“别这样嘛,你看,你还有五哥呢!”

元晨还是垂头丧气,他觉得五哥不好玩——大哥二哥抱得动他,五哥自己都没比他高多少,一点都不好玩。

不过五哥在这时,从他身后搂住了他:“嘻嘻,哥哥吃饭!我们找母妃!”

元晨这么一想,又觉得也成,就放哥哥们走了。

元显元晋元明元昕怕他反悔,赶紧开溜。跑出正院后,元昕吁着气一吐舌头:“元晨真好玩!”

“你以前也这么好玩。”元显斜眼一睃他,意思是长大了就不好玩了!

“……”元昕绷着小脸扭头,“哼!”

入夜,喧闹的洛安城安静下来,暖黄的灯火映照在街巷间,夜色之下一派宁静祥和。

顺郡王府的书房中,嘶哑的哭喊声撕扯着安寂。

那声音初听像是女人在哭,细听又不是,倒更像稚气未脱的男孩子的声响。

外头守着的几个宦官连眼皮都不敢抬,只余心下一阵阵的战栗无法平复。

都说他们这些阉人爱磋磨人,可他们——至少他们几个,都不好这口。

里头那孩子今年才十一,虽然进了醉香楼就免不了走上这条路,可眼下到底年纪还小。殿下这么隔三差五地折腾他,真难为他的身子。

可几个宦官也都帮不了他。最多白天时能关照一二,给他送些药或者送些合口的吃食。可夜里头,顺郡王殿下在,他们还能怎样?

屋里的哭声又响了近两刻才慢慢停下,谢连坐起身,边穿衣服边扔了一块帕子给他:“别哭了,早点休息。”

男孩子动也不敢动,谢连每每一看他,他便禁不住地一阵战栗。

五月中,元晋的八岁生辰过后,叶蝉就带着孩子们一道去明德园避暑去了。她本来想让妾室们也都去,不过容萱私下跟她说府里更适合写稿子,叶蝉就由着她了。

待得他们走后,容萱就又去了一趟醉香楼。当然,虽然现下几乎阖府都去了明德园,可她还是不敢放松警惕,绕路、换车一点都不敢少。

醉香楼里,因为容萱出手豪阔的缘故,卓宁近来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老鸨甚至允许他出门了,虽然会让小厮盯着他,而且只能在平康坊中走动,但也远比只能闷在楼里时要自在很多。

卓宁于是乐得时常出来走动,平康坊里虽然基本都是青楼,可商铺也还不少,他爱逛逛书铺,也爱在街边买点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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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买个红糖软糍粑的工夫,让某位令他避之不及的宦官拍了肩头,这事就没那么开心了。

卓宁冷着张脸:“徐公公,有贵客包了我,这您知道。”

谢连身边的这大宦官叫徐成安,最近因为没办成卓宁这档事,没少挨谢连的训。他对卓宁自然没好脸色:“你现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无妨,可要想想来日那位贵客不要你了,你怎么办。”

卓宁眉心微跳,继而笑道:“公公说笑了,接客的事,岂会是由着我的性子来?”

数步之外,容萱从车帘缝隙中闲闲地望着窗外风景,忽而一滞:“停车。”

“吁——”李明海忙勒住马,小声询问,“侧妃,怎么了?”

容萱径自先定睛看了看,然后道:“你看那是不是卓宁?”

李明海四下一瞧,还真看见了卓宁。不仅如此,他还看出了正跟卓宁搭话的那个是个宦官。

先前有宦官想要卓宁的事他也听说了,当下前后这么一想,便道:“这怕是原先为难他的那个宦官。”

容萱心里暗暗一惊。

她原本没看出卓宁脸色不对,只想着既然在这儿碰上了,不如叫上他一起回醉香楼。当下李明海这么一说,她再看去,却发现了卓宁面色的不对劲,可见李明海的想法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她不能在这儿下车,更不能明着给卓宁撑腰。

容萱心里一琢磨,觉得那就照猫画虎好了——对方不是宦官想要小倌儿么?那她这边的宦官也可以想要小倌儿啊,反正卓宁犯不着自己把她捅出去,先解了围再说。

她便吩咐李明海道:“你去解个围,别提我,更不许说敏郡王府半个字,只说卓宁是你的人,把对方请走就行了。”

她想,如果李明海以“正主”的身份直接出了面,对方应该就不会纠缠了吧。都是醉香楼的客,天天这么争一个小倌儿也不好看。

李明海想想,觉得也是个办法。但未免暴露容萱,他便先将马车停进了旁边的巷子里,又嘱咐花佩好好盯着,这才跳下马车,走向卓宁和那面生的宦官。

“哎,你怎么回事?”李明海气势很足,上下一扫那人,“懂不懂规矩?我这前前后后都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银子了,你总来跟我抢人算怎么回事?”

徐成安一瞧,哟,同行是冤家啊——他以自己的名义办这差,没想到那边也是个宦官。

可他自然也会想对方会不会只是奉命办事,睇了李明海两眼,探问道:“怎么着,这是你自己包的人?”

“那可不?要不然呢?你觉得我们娘娘能来这地方?”李明海风轻云淡道。

哦……那合着他是宫里人,伺候后宫妃嫔的。

徐成安一琢磨,那是只能给自己找乐子。后宫嫔妃出不了宫,闲杂人等也进不去。

卓宁则一言不发地看着李明海,心说您戏真足。

然后,便见徐成安的底气足了起来:“兄弟,那要我说,你可见好就收吧。”

李明海冷笑:“怎么的?你御前的啊?”

“那倒不是。”徐成安皮小肉不笑地跟李明海说,“兄弟,借一步说话?”

☆、第 130 章

借一步说话。

李明海心里一乐, 觉着他兴许有什么底细要说。那自己听一耳朵无妨, 甭管有关系没关系, 反正洛安城里的事儿,多知道一点儿总是好的。

二人于是走开了几步, 李明海洗耳恭听。

徐成安张口便道:“我啊……我其实不是给自己寻的人。所以啊,兄弟你瞧, 你是不是该让让?一来咱都是宦官,谁也甭难为谁,你自己享乐,平康坊里的小倌儿还多着呢;二来,这位主子……我瞧你也得罪不起。”

李明海点了点头:“哦……那敢问是哪位殿下啊?”

徐成安嘿地一笑,凭空拱了拱手:“我们家殿下,在目下的洛安城里,那是炙手可热!”

李明海带着一脸客气的笑, 却没接他的茬,只等他自己说。

徐成安一时尴尬, 转而又压低了声:“敏郡王殿下,你知道吧?”

嚯?!

李明海上下一睃他,心道你是敏郡王的人?那我是谁啊!

但当下这局就立时有点迷了起来。对方显然不会料到事情这么巧,偌大的长安城, 自己碰上的就是真敏郡王府的人。可问题是,这到底是谁攀咬敏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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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海觉着这里头有事儿, 不敢掉以轻心,可自己又想不明白。

他于是朝徐成安拱了拱手:“实不相瞒, 我刚才骗了您,我也不是给自己找人。我们家主子就跟附近等着呢,您等我去回个话,但凡她肯让,这事儿就得了。”

徐成安还绕在他方才说自己是宫里人的思路里,一时讶然:“怎么宫里的娘娘也……”

李明海一听,合着还没反应过来?便接着顺杆儿爬道:“唉,宫阙九重,日子多苦啊。再说,今上你也知道,皇后娘娘没了之后,他还去过后宫吗?”

李明海把真话假话掺着说,听起来就愈发真了。徐成安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由着李明海去,李明海便拐进了容萱马车所在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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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萱听完,吓了一跳:“咱们府的?”

谢迟瞧着和叶蝉如胶似漆,其实是个……双?!

李明海点头:“他是这么说的,可下奴瞧着绝不是真话。您想啊,殿下若要办这种事,不得找个亲信来办?不是刘双领也得是刘双领信得过的徒弟。这人我瞧着面生,肯定不是府里有头脸的宦官。”

容萱点了点头,却又道:“那会不会是别人差来的?吴氏和闵氏她们……”

“那更不会。”李明海摇头,“那两位院子里的人,下奴都熟,不当差的时候常凑在一块儿喝酒,没这号人。”

那难道是叶蝉?

这个念头短暂一冒,就让容萱打消掉了。叶蝉一瞧就不是会找这种乐子的人,而且她现在有谢迟、有一串儿子,出府的时间非常少。把小倌儿寻回去,又太容易被撞破。

那这就很奇怪了,李明海推测说是有人想成心黑谢迟,看来这个想法能成立。可到底会是谁呢?

容萱干琢磨也琢磨不出来,想了想,又问李明海:“你跟他说我是宫里人,是吧?”

李明海在车外颔首:“是。”

“那我就用这身份会会他。你去把他请上,把卓宁也接上,咱去附近寻家馆子,开个雅间儿,好好探探这事。”

容萱心下拿了个分寸——但凡不暴露自己是敏郡王府的人,这事就没什么可怕的。

至于见面之后,徐成安相不相信她是宫里人,那都不要紧。洛安城里的王府侯府那么多,妻妾加起来得有好几百人,要猜着她是谁、是打哪儿来的,那概率还不跟买双色球差不多?

李明海心下也知道但凡他们不自己说,这事就不好猜。他便没多阻拦容萱,折回去请上了徐成安,又把卓宁请上了车。

卓宁虽有醉香楼的小厮跟着,可小厮都认得李明海,当然得放卓宁走。卓宁便坐进了马车之中,徐成安和李明海一道坐在车辕上,往平康坊北侧最有名的一家酒楼去。

路上,容萱朝卓宁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而后压音道:“我们要做个戏,套那人的话,你一会儿少说话,不然容易露陷儿。”

卓宁点点头,就此紧闭了嘴巴,心里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到酒楼进了雅间,自是容萱坐主位。李明海跟小二安排好了菜肴,容萱便招呼他也坐——不然李明海站着徐成安坐着?那也太给徐成安脸了!

待得菜上齐,小二不再进屋,几人就开始了交谈。

徐成安果然咬定自己是敏郡王身边的人,而且,他还真能说出一些敏郡王府近来的事——比如谢迟什么时候带了孩子进宫、哪天哪天入朝听政一类。如果容萱自己不是敏郡王府的人,听完这些,她肯定就信了。

然后她没接茬,李明海反应很快地接过了话题,边给徐成安斟酒便道:“哥哥啊,不是兄弟信不过您。是您这话……兄弟真不敢信!敏郡王那是什么人物?眼下宗亲们夺储,他在其中已然数一数二了啊,您说他好这口儿我真没法儿信。我说啊,您就实在点儿,不就为了个小倌儿么?咱相互托个底,别把那不相干的大人物搅进去,反倒给自己惹麻烦,是不是?”

徐成安见他不信,却也没显得意外,凡是打量了容萱两眼,嘿地一笑:“我说的是实话,我真是敏郡王府的人。你若不信,改天上我们府上坐坐,我请你喝好茶。倒是这位夫人……”他朝容萱拱手道,“您别怪我冒犯,我只是觉着……陛下已近二十年没遴选过嫔妃,您这个年纪……”

容萱一眼瞧过去就是最多二十出头的年纪。若按着遴选嫔妃的年数推断,她进宫那年刚一两岁。

容萱平静地一哂,没说真话也没编假话,只说:“我是……大概九年前采选进的宫,在尚仪局当过一年的宫女。”

当过宫女,那就有可能被陛下看上。陛下是对皇后娘娘专情,可会不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那可难说。

她编陛下的瞎话是大不敬?那没有,她说的那句是实实在在的个人履历,有典籍可查的。徐成安听完怎么想那是他自己的事。

容萱便见徐成安的神色果然变得很矛盾,估计是在纠结她说的是真是假。

她恍然发觉,这雅间里的构成,很像一盘狼人杀!

除却卓宁是个亮明身份人畜无害的高级村民之外,其余的人都在一边遮掩自己的身份,一边探对方的底细。

徐成安属于狼人假跳预言家①,把平民(谢迟)说成狼,但他没想到真预言家正在场上。

只不过,这盘狼人杀的局实在大了点。雅间之外,整个洛安与谢迟有过恩怨的宗亲,都可能在这个局里。容萱现下只能给自己府里的人发一圈金水②,确定他们都和徐成安没关系。可徐成安背后没跳的狼队友是谁?她没有半分头绪。

这顿饭就这么在打太极中从头吃到了尾。最后吃完时,容萱自然依旧不相信徐成安是敏郡王府的人,不过这只是因为她恰巧出自敏郡王府而已,换个人应该至少会半信半疑。

如此反推一下,徐成安对她这个宫中身份应该会是半信半疑的态度。

而后几人便回了醉香楼。容萱还想再思考一下这事,就把李明海留在了房里。卓宁给他们沏了茶,落座后道:“我觉得……”

他打量着容萱的神色,有点迟疑。容萱点点头:“你说。”

“我觉得徐公公从提起敏郡王开始,目的就不是要把我争走了。”

容萱和李明海一道看向他,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如果他真不是敏郡王的人,那这么做就是为了栽赃敏郡王。他想通过您这里把这件事传出去,坏敏郡王的名声。”

卓宁不懂容萱为什么始终不信对方是敏郡王的人。但假若容萱是对的,他便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没错。

可李明海摇了摇头:“其实吧……宗亲们对这种事好奇的,也不少。若只是图个新鲜,传出去……也未必能闹到多大。”

卓宁点点头:“是,龙阳之好传出去,未必能闹到多大。可如果是娈童呢?”

“娈童?!”容萱愕然。

她心下清楚,自己把卓宁看做小孩,是因为她脑子里装着“十八岁以下都是未成年”这个设定。可在古代,十六岁已经不算小孩了,娶妻纳妾的大有人在,卓宁会被逼着接客也是因此。

那卓宁说的“娈童”是……

便见卓宁垂下了眼眸,神色复杂难掩:“那位徐公公……前阵子从醉香楼买走了两个刚卖进来的男孩子,一个十一岁,一个八岁。如果按醉香楼的规矩,他们得先学艺打杂,慢慢的开始卖艺。到了十六再……再卖身。不过徐公公把他们买回去……”

那准不是为了听曲儿的。

娈童在大齐例律中被严令禁止,一旦被发现,轻则入狱,重则丧命。

卓宁思量着又说:“他可能只是抛砖引玉,自己只说个敏郡王府的身份,拿准了我会告诉您其余的事。”

这种事太容易顺带着聊下来了,容萱简直可以脑补如若她迷迷糊糊地信了对方真是敏郡王的人,卓宁再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哎,我跟您说,敏郡王娈童!”会是幅怎样的景象。

她心惊肉跳地吁了口气,在暗骂恋童癖变态的同时,抑制不住地一阵阵心悸。

如果她自己不是敏郡王府的人,又或者在卓宁事上出现的不是她,而是别的府的人和徐成安吃了这顿饭……

那她们便都有可能因为义愤填膺、或者因为单纯的爱嚼舌根,把这件事按照徐成安所想的宣扬出去。到时谢迟在坊间的名声一朝尽毁,解释自己没娈童?怎么证明?证有容易证无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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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萱觉得这样不行。不管那边是谁,不管他们是早有预谋想黑谢迟还是一时兴起,她没让他们达成心愿,他们便都有可能再试一次。

下一回被找的人准定不是她,那对方会不会信、会不会嘴碎可就不知道了。嘴贱的人时时都有,被谣言伤害的人遍及各朝各代。

容萱于是匆匆地回了府,到了临近傍晚是,又到了府门口等着。

叶蝉带着孩子们去明德园避暑了,但谢迟没去。他手头有差事,又还得常去顾府,还是住在府里方便。

是以谢迟一进府门,就看到了容萱。

容萱张开胳膊拦他,谢迟一愣:“侧妃?”

“我跟你说个事,是为你好,但你不能问我怎么知道的。”容萱道。

谢迟心下只觉这个说法真奇怪,点点头:“你说。”

容萱一脸沉肃:“你先发誓,绝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不然我不说。”

“……”谢迟哑了哑,踟蹰了一下,做了承诺,“行,我绝不问,你说来听听。”

容萱清了清嗓子:“有个在朝中跟你不对付的人,想黑你娈童。”

“啊?!”谢迟目瞪口呆,莫名其妙,“这是什么话?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这么回事。”容萱道,“说好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说完了,告退了。”

说罢她草草一福,转身就走。谢迟当然想追问,可想想自己适才做的承诺,又没法问,一时只好蹙着眉头自己陷入思量。

可容萱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罢了,还可以再告诉你一点。让我听说这话的人姓徐,是个宦官,全名好像叫……”容萱努力回思了一下那宦官见礼时说的自我介绍,“叫徐成安,但具体是哪个字我不太清楚,你有门路可以自己打听打听。”

谢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个宦官,黑他娈童,背后是谁不知道?这真让人瘆得慌!

不过,娈童可真不是个小事。一旦坐实,不仅名誉扫地,还有牢狱之灾。这都还罢了,最关键的是,这种罪名黏到身上,恶不恶心啊?!

谢迟一设想娈童的画面都一股恶寒。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觉得恶心;作为一个父亲,他觉得恐惧。

所以容萱说的这件事虽然荒唐,他还是放在心中当了个事,回到书房中便思量了起来。

若说是朝中和他不对付的人,那可太多了。早年的谢遇、后来的谢逯、如今的谢连,都有可能。除了他们仨,还有不少与他们交好的,比如跟谢遇交好宗亲们、跟着谢逯混的几位王府世子,还有与谢连算是一党的诸位郡王。

再往下数,朝堂上更还有不少官员各自与他们为营,虽然府上能用宦官的人不多,可硬要数也还是能数出来一些。

这么林林总总一算,可疑的人没有百八十也有二三十。

唯一一个知名知姓的,却只有一个宦官,这宦官说的是不是真名还不清楚。

就算是,要查也不容易——是哪个府里的下人,只有人家府里清楚啊,他想查别的府的名册可不是件易事。

怎么办呢?

谢迟一时也手足无措。

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片迷雾中,不近不远的地方有许多只萤火虫,其中有一只和别的不一样。

他要准确无误地把那只萤火虫抓出来,可太难了。

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谢迟沉吟了良久,叫了刘双领过来:“备马,我去明德园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预言家】狼人杀里的玩家身份牌,功能是每天夜里可以验一个人,得知他是狼人还是好人,在白天发言时可以表明身份说自己是预言家,验出了谁是狼人谁是好人。

狼人自称是预言家瞎带节奏的话,就叫狼人假跳(旱跳)预言家②【金水】狼人杀术语,被预言家验过确认是好人身份的玩家,会被“发金水”。比如预言家发言的时候说“我给一号发金水”,就说明一号是好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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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1 章

“娈童?!”明德园里, 叶蝉乍闻这个字眼儿, 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满目惊悚地梗了梗脖子:“谁要黑你娈童?!”

“不知道呢。”谢迟被她的反应弄得嗤笑, 走过去搂住她,给她揉了揉后颈, “我就先来跟你说一声,然后想想该怎么办。你要是有主意, 也跟我说说。”

她若没主意,他就自己想辙,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事得先告诉她。不然万一对方真得手了,坊间开始传他娈童,她得是什么心情啊?

就算她不会信也不行,到时候被她问“大家为什么说你娈童啊?”可太奇怪了,他还是提前告诉她吧。

叶蝉被他揉后颈揉得挺舒服,心情也逐渐冷静下来。接着, 她拉他坐到罗汉床上,心情复杂地追问:“这话你是……从哪儿听的啊?”

“侧妃告诉我的。”谢迟一喟, “不过她当时先让我发誓不问她是从哪儿听说的,我发誓之后她才告诉我。更多的……我便也不好问了。”

叶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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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这好奇怪啊,容萱对政事应该毫无接触,怎么会听说这种事?

她于是思索着道:“那我回头把她请来明德园问问吧。”

谢迟一哂:“那她肯定也不愿跟你说啊。”

叶蝉心说那可不一定, 她写话本的事你知道吗?我可知道。

她面上风轻云淡道:“是,她不一定说, 不过也没准儿。我们女人间的情谊,你不懂。”

谢迟:“……”

怎么他突然成了外人了呢?!

他不满地锁着眉瞪叶蝉, 叶蝉抬眸一瞧就懂了,红着脸往他怀里一钻:“哎,你怎么还嫉妒上了呢!我这不是帮你嘛!”

嘁。

谢迟冷着脸没说话,她便拱着他把他往下压,直到他躺倒在罗汉床上她才满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胸口,伸手默默他的脸,声音也软绵绵的:“不生气哦,生气就不好看了!”

“噗。”谢迟没绷住喷笑出声,手在她腰际一环,翻身将她压了过去,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学坏了你!等着,我先去跟爷爷奶奶问个安,回来用个宵夜,好好陪你。”

他说罢就起身向外走去,叶蝉赶忙喊道:“别跟爷爷奶奶提娈……那什么的事啊!”

“知道!”谢迟一应,转眼就没影了。

然后,叶蝉在他回来前,让小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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