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没有吃到。可是他始终觉得,在战场里吃面……有种过于别样的风情。皮不自觉地发痒,感觉会被抽。
雷铠定在包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大铁碗,朝着开云嘿嘿嘿直笑。
开云赞赏说:“都会自带厨具了!”
叶洒飞快接了一句:“我没有。”
开云:“我带了。”
叶洒露出一副明显安下心的表情。
叶洒问:“吃什么?”
“我就随便选了点。六个人的东西有点多,怕塞不下。”开云说,“青菜鸡蛋面。怎么样?”
叶洒点了点头,盘腿坐下,一脸“我等开饭”的严肃表情。
对奔波的赏金猎人来说,吃饭也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雷铠定自觉过去捡来石头和枯柴,在路中间搭了个小灶。
六人围绕着一团刚刚生出的火堆环坐,整齐一致地看着开云将锅架到火堆上。
这画面显得滑稽而温馨。六人之间的关系立即就亲切了起来。
青菜鸡蛋面是很简单,但是因为只有一个锅,等水烧开的时间,还是有点漫长。
薛成武用力捏着自己的手,用余光瞥了眼卢阙,还是迟疑着开口道:“那个……之前闫边贺说的事情……”
雷铠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他人好不容易不在了,你还把他的话记在心里,你是抖M吗?根本没有人在意的!”
薛成武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道:“虽然这个时候说了大家可能会扫兴,但是……但是卢阿姨的死,真的跟卢阙没有关系。”
卢阙平静道:“别说了。”
叶洒怂恿:“说。”
开云:“误会为什么不澄清?我吃饭的时候经常上镜,就趁着现在说,说不定好多人的能看见。”
薛成武干脆一鼓作气道:“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社会的非议、孤身抚养一个年幼的儿子、找不到任何的工作、来自受害人的无尽指责,以及通讯录和家庭环境里,永远充斥着的咒骂。一段永远没有办法结束的罪行,而卢阿姨是一个很温柔又很脆弱的女性……”
“别说了。”卢阙冷声道,“是我的错。”
薛成武:“卢阙那个时候也才一年级,打架的时候打伤了一个同学的鼻子,被对方家长追去了家里。卢阿姨很害怕,她压力太大了……”
“薛成武!”卢阙说,“别说了。没必要。”
薛成武:“是因为我!他只是因为帮我打了欺负我的人……明明是对面的人先动的手。”
薛成武说着怆然泪下。他觉得一切都是从自己的无能开始的,然后朝着一个无可挽救的悲剧不断发展,最后受伤最深的成了最无辜的卢阙。
大家似乎一定要把最严苛的罪行归结到卢阙的身上,只要他感到痛苦,一切的错误就有了结果。
水开了,顶得锅盖“扑腾扑腾”得做响。
开云将锅盖掀开,白色的雾气立即蹿了老高。
她把面条洒进去,又往里面加了点盐,拿筷子搅散,开着盖烹煮,等待面条转熟。
视线里白雾升腾的模样,让卢阙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
同样的白色的雾气,弥漫在狭小的屋子里,妇人拿着一个小碗,往里面夹了几根面条,端到他的面前。
那个跟他相依为命的温柔女人,也会歇斯底里地告诉他:
“卢阙,你不正常!”
“卢阙,你为什么不明白?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有什么资格打别人?”
这两个问题一直深埋在他的心底。他想要反抗这两句魔咒,所以进入了军校。可却始终无法脱离,所以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心里的矛盾,是伴随着性格而生。
“一切错误的开始是我父亲。他的的确确是个疯子,杀了人。”卢阙说,“身为他的家人,被指责是无可避免的。”
一碗面突然递到他的面前。卢阙没有马上去接,碗又递得更近了一点,摇了摇示意他赶紧。
鸡蛋是炒过的,重新加水,烧开后放入青菜和煮熟的面条。
虽然简单,但是面汤闻着特别香浓。
卢阙伸手接过她的筷子和碗,看着汤面上的点点油腥,动了筷子。
劲道的口感,清爽的味道,配合上炒鸡蛋的特有香醇,汇成一种丰富鲜美的口感。
几人捧起碗大口喝汤,周围都是“呼噜呼噜”的声音。
开云问道:“好吃吧?”
卢阙点了点头。
确实很好吃,一种特别又熟悉的味道。
开云低着头说:“无论是从法律意义上,还是从事实根据上,你都是无辜的。因为痛苦,所以想要看着有关联但是又无辜的人比自己更痛苦,这样还是不对的吧?仇恨跟痛苦又不是什么值得传承的好东西。”
“道歉的话无数次都可以,但是要彻底赔上人生的话,就是不可以。我师父说,生命本身太神奇又太宝贵,所以自我一点也不会是错,毕竟在追寻是谁赋予了自己生命之前,你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自己。卢阙,带着你自己的名字,重新开始吧。”
雷铠定捧着碗朝她在虚空一敬:“好!鸡!汤!”
叶洒点头,蹭他的表扬。
开云得意露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