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有些僵硬地顺着姚鸢的背,想说不要哭,不想要看到你们难过,可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木扬待姚鸢情绪稳定了些后打下告别的话:妈,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你们要去哪里?”
——回家。
木扬曾经只有一个家,如今也是一样,他似乎依然只有一个家,或许再往坏点想,他一个家都没有了。
六点整的火车票,他们要抓紧时间了,姚鸢见木扬心意已决,深知他留在这里除了受到伤害什么意义都没有,只能无措地放他离开。
走之前她拉着解别汀叮嘱说:“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他的嗓子要带去医院检查一下,妈求你,这段时间别那么忙工作,多陪陪他,让他高兴一点……”
姚鸢闭了闭眼,简直不敢回忆泥石流那天的事:“我知道,他跟我和南山之间有隔阂了,可我们对他的爱永远不会变……”
木扬不知道里面的两人在说什么,他一面在病房门口等着解别汀,一面看着医院里形形色色的路人。
这里和外界不一样,每一个人都来去匆匆,眉眼里多多少少都带着忧色,有苟延残喘的病人,有即将面临生死别离的家属,这一栋小小的医院,每天不知道要承载多少伤痛。
空气中的消毒水味让木扬难受地皱了下鼻头,等到解别汀来到身边,他才抬起头,把手机里提前打好的字给解别汀看:
——快来不及了。
解别汀推着他走进电梯:“不会。”
这座小城所属位置偏,他们得先坐一个半小时的火车去另外一座城市,然后再赶到当地的机场,赶最晚一班国内航班回家。
解别汀本想再这里最后住上一晚,但木扬想要今天就走。
再不走,他就要窒息了。
解别汀和木扬赶着最后十分钟上了火车,列车开始慢慢运行,因为快一天没用餐了,解别汀去前方问乘务员有没有盒饭提供,木扬便坐在椅子上,腿搭在对面垫着毛巾的座位上,直愣愣地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风景。
正在和乘务员交谈的解别汀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木扬发来的信息:
——解别汀,我好像真的没有家了。
解别汀回头看去,木扬正靠着椅背,望着窗外流下了两行清泪。
他声音微哑地回复了两个字:“有的。”
只要木扬不离开,他们的新房便是家。
一直到下了火车,木扬才收到姚鸢发来的信息,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前,约莫是因为列车上网络延迟问题,所以延缓了这么久才看见。
这是一条语音,那边的姚鸢不知道哭了多久,泣不成声:“从来没有……扬扬,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
是在回答她自己问出的那个问题。
木扬听了一遍又一遍,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重活一次,好像真成了一个讨厌的爱哭鬼。
回到别墅已经是凌晨了,房子还留着一个月前的痕迹,少部分家具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解别汀将木扬抱进二楼的主卧,本想放在床上,但一想到四件套一个月没换了,便又把轮椅拿上来让木扬坐着。
“我换一下被套。”
木扬迟缓地点点头,他望着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卧室,口中晦涩难明。
这里没有他前世五年精心布置过的痕迹,墙上没有挂满他那些抽象的画作,枕套没有换成定制的情侣款,地上的毯子还是一成不变的白。
整个卧室有种空落落的单调。
木扬又想起了解别汀那个迟了五年多的吻,可他好像真的没什么力气再去追逐一次解别汀的脚步了。
他不知道他的喜欢是源于什么,那个所谓他死在病床上的梦境,还是只是责任心作祟?
木扬随意地想着,直到他看见窗前书桌上的那束玫瑰。
他来到书桌旁,不确定地触摸着这束玫瑰,可指尖刚碰上的那一瞬间,玫瑰就化作细碎的粉尘落在桌面上,被晚风吹着扑了自己一身。
同时鼻尖还闻到了一股不太友好的气息,木扬侧眸看去,是一盒已经发臭的章鱼小丸子。
钳子还插在上面,依稀能看出上面的果酱没有番茄。
“抱歉,忘了扔。”
解别汀的上身从木扬身后越过,拿起那盒章鱼小丸子就要离开,却被木扬攥住了手。
他突兀地覆住解别汀心脏的位置,那里再次鼓动、急促的心跳印在他的掌心。
木扬有些愣神地想,心跳总不能作假。
他打下一行字问:什么时候买的?
解别汀顿了顿:“你走的那天。”
那就是一个月前。
木扬发了会儿呆,他收回手,在解别汀掌心写下一个字: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