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他倒吸了一口气，望着彼得目光无比的沉痛。

“啊，这可真是让人高兴的事情，彼得。”哈里突然笑了起来，冷笑了几声，他的语气有几分夸张，“我终于知道你竟然是这么爱我，甚至还可以为我去死。我可真是太感动了啊，彼得！”

哈里猛地站了起来。

“你觉得我会有多么感动？”哈里瞪红了双眼，“在看到你全身是血快死在我面前的场景！”

“对不起，哈里，对不起……”彼得一直在道歉着，他如今自己都不敢想象，在那种情况下，哈里知道蜘蛛侠制服下濒临死亡的人是自己之后，当时的哈里会是多么的痛苦和崩溃。

“你就在我的面前，一枪，一枪，被子弹击中。”这么长的时间，哈里根本不敢入睡，他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仿佛回到了那恐怖至极的一天。不同于当日的场景，就是穿着蜘蛛侠制服的彼得站在那里，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彼得的脸。而他的耳边是枪响的声音，一枪，一枪，他亲眼看着彼得的身体上出现的一个个艳血迸溅的血窟窿，那样怵目惊心的场景如同哈里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梦魇。

恐惧到了极点，崩溃到了极致。

哈里只要一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他就感觉自己要发疯了。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能够从痛苦的囚笼里面逃脱出来，他的视野里依旧是遍布的彼得的鲜血。

“我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你。”最可怕的是，那个时候哈里根本不知道蜘蛛侠就是彼得，他竟然就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地看着彼得中枪，一共五枪，他都那样用自己的双眼亲眼见证了。

那是他最爱的彼得，为他忍受着残忍非人的痛苦，而他就只是……看着。

甚至，看着彼得一步步逼近血腥的死亡。

“即便你知道自己快死了，你还想着隐瞒我，彼得。”哈里的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彼得，他的思绪似乎回到了那一天，他亲眼看到彼得拖着狰狞可怖的血迹一步步走向门口，直到最后他还在安慰他，他竟然还在骗着他，“你觉得，我会永远不知道吗？”

是的，即便彼得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彼得还是在想着他，告诉他……他是蜘蛛侠。

他仍隐瞒着自己的身份，想要以一个对自己来说毫不重要的蜘蛛侠的身份而死去。

彼得对他这样的爱，却让哈里感到痛不欲生。

“如果你真的死了的话，彼得……”哈里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当他说出死这个单词，他的声音在不住地颤抖着，恍若有如同黑洞般的恐惧隐藏在这个词之下，“你想让我怎么办。”

“你想让，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我，怎么活下去。”哈里仍在颤栗的声音缓慢地说道。

活不下去的。

彼得和哈里都知道这个答案，如果哈里知道作为蜘蛛侠的彼得死去之后……哈里是活不下去的。

如果彼得没有能够撑下去的话，哈里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哈里会陪着他去死，彼得从哈里痛苦而又偏执的目光里看到了这个无可置疑的答案。

“如果我知道蜘蛛侠是你，在那个时刻，我就立刻去死。”哈里站在彼得的身前，阴暗的眼神定定地注视着彼得，“与其让我眼睁睁地看你在我的眼前中枪去死，我会选择立刻死在你的眼前。”

哈里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如果那个时候他知道彼得就是蜘蛛侠，他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彼得为了救他而忍受着一次一次疼痛至极的枪击。他如果无法逃脱，那他会不择手段去死。

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不可置信而又惊惧地注视着哈里。

“彼得，我要让你后悔痛苦一辈子。”如同诅咒的话语从哈里的口中残忍地吐出。

就当做是欺骗他的代价，与其让他亲眼看着彼得为他死，哈里宁愿死在彼得眼前。

让彼得永远记住他，即便成为他一生的痛。

哈里觉得自己真的是残忍丑恶到了极点，他明知道他不该这么说，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从口中说出如此尖锐伤人的话。他的嘴角甚至还勾起了讽刺的弧度，冰冷的绿眸看着内心痛苦无比的彼得。

“这就是我，你说要接受的如此丑陋不堪的我，你现在后悔了吗？”

哈里一直都知道，他绝对没有彼得想的那么好，他的内心本来就是如此的冰冷和丑恶。

但是彼得却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美好，甚至比他想的还要更加地爱他，用生命在爱他。

这样的美好，让哈里更加感觉到自己的不堪。

他根本就不配得到彼得的爱，也不配让彼得豁出性命来为了挽救他这样可怜可恶的生命。

而且，哈里深刻地明白到——

我一直都在伤害彼得。

从一开始，他想要从蜘蛛侠那里取得鲜血拯救自己的生命的时候开始……他就没有停止伤害过彼得。他有什么资格去怪彼得隐瞒了他蜘蛛侠的身份？一直爱着他的人，一直在努力帮助他的人，一直在全心全意为了他着想的人，只有彼得，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而已。

然而此时，彼得的脸上却只剩下苍白的愧疚和恐慌地注视着自己，就像是等待审判的罪人一样。

彼得没有错，错的人是我。

哈里认识到自己的扭曲，也认识到这段关系的扭曲，这完全是错误的。

还是……结束吧，结束这种扭曲的关系。

换作是任何一个善良可爱的女人，都一定会让彼得比现在开心更多。

哈里为自己感到害怕。

他害怕在未来，他的疯狂和偏执，会彻底消磨掉彼得对他的爱。

如果彼得选择抛弃他的话，他宁可亲手毁了彼得。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在此时的他如此阴冷而又偏激，但是彼得注视着他的视线

——依旧是那样全心全意。

彼得仍然接受着他，即便是这样连他自己都厌恶至极的他。

哈里看到这样的眼神，眼眶越来越红，他的口中已经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根本无法放手，他绝对无法放开这样的彼得。

绝对不可能。

哈里向后退后了几步，他深吸了几口气，他伸手捂住了浸出泪水的眼睛。

彼得看到这样的哈里，立刻急忙想要从病床上走下来，但是他的身体显然还不允许他这么做。

哈里向彼得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他发红的眼睛看向青年，声音哽咽着。

“彼得，我们……都冷静一下。”

说完话的哈里，转身打开了门，然后冲了出去。

一直守在门口的泽田纲吉看到步伐急促，视线完全没有落在他们身上疾步走开的哈里，转头看向史蒂夫，“你看着彼得，我去和哈里谈一谈。”

史蒂夫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走进了彼得的病房。

彼得此时正怔怔地坐在病床上，苍白消瘦的青年低着头，不知道此时正在想什么。

一向精神奕奕的彼得在此时的脸上只剩下脆弱和无助，他看向美国队长的时候愣了愣，然后嘴角僵硬地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罗杰斯先生，谢谢你，不仅救了我，还救了哈里。我还要向其他人道谢，他们都帮了我很多……对不起，这一次，实在是给你们惹了很多的麻烦。”

彼得轻声说着，声音却越发地颤抖着，然后从青年的眼眶里有温热的泪水无知无觉地落下。

“我又……搞砸了是吗？”彼得微弱的声音在发问着，不知道是在问史蒂夫，还是问自己。

青年嘴角牵强的笑容终于隐了下去，彼得低下了头，被泪水氤氲的视线中他的双手也在颤抖着。

他的身体在疼痛地颤栗着，他的内心亦是如此。

“我总是这样。”

彼得痛苦地微弓着身体，双手捂住了自己霎然泪流满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