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耿主任顿了顿继续说道：“也就是说, 一孕傻三年这种说法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只不过是洛妈妈你个人的凭空猜测。用这样的结论是让一名优秀的教师离开她的岗位, 我认为这对她而言是一种侮辱。其次, 一中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怎么处理女教师怀孕后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而这一系列的流程从实践至今，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相对于洛妈妈道听途说的伪科学, 我这里有这十年来, 一中所有怀孕女教师在怀孕中，生产后的带班情况的考试成绩数据, 数据显示, 学生的学生成绩并没有呈现出任何显著性的下降。
最后, 学校的规章制度明文规定, 如果教师在怀孕后因为自身原因造成缺课, 教学质量下降, 学生满意度调查严重下滑等情况，学校会强制怀孕老师休息，由代课老师补上。而所谓的生产后一孕傻三年影响教学质量也是同样的规定。学校有自身的规章制度, 不可能因为任何一个人进行更改。
洛妈妈要求一个老师负责凭过去的经验猜测的未发生之事, 是完全的预设机立场, 也是对逻辑的侮辱。没有人应该对未发生的事情进行负责。难道我们猜测一个人在未来的某一天可能要杀人, 就现在送他去坐牢吗？”
耿主任说完, 对着助理点头，让他播放数据和数据计算方式和各项对比结果。
默默瞪大了眼睛, 完全看不懂的陆姑姑：这又是啥啊！这城里人做事怎么这么麻烦。
“你的数据和计算方式的准确性我们也持怀疑态度, 这一切数据需要交由专业人员进行鉴定。”洛妈妈语重心长的说道：“耿主任, 你可能不太理解我们身为妈妈们的心，我们是不希望在未来发生任何可以影响我们孩子的可能。即便得出的结果, 只有部分女性会出现无法胜任工作的情况，对于邹老师而言是可能，对于我们而言一旦发生就是百分百。
我们只是希望邹老师在升学到高二之后，去休息一段时间，继续回来任教，并不是说要剥夺她的教师职务。甚至，在邹老师休息的这段时间造成的经济损失我们也愿意弥补。我们也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陆姑姑：这句她听懂了，要给钱。能不能说简单点，就告诉她要怎么办，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说大白话行不行呐！
洛妈妈继续说道：“而且，你所例举出的一切，都只是冰冷的数字，人，是活生生的人，生活是充满温度的生活。带孩子这件事情本身就会影响她是否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师。”
话音刚落，这时，会议室门口传来敲门声。
离门进的人打开了门。
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和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走了进来。
邹老师一见二人，立刻站了起来。
男人对邹老师点点头，走上台说道：“我是邹老师的丈夫，旁边这位是我的母亲，我们能说两句吗？”
洛妈妈挑了挑眉，耿主任请他们自便。
邹北页硕大：“我老婆当了十多年老师了，这次的事情，大概是怕我担心，她回家什么也没说。事情的经过我了解了一部分，也不知道理解的对不对。家长们呢，都是孩子的妈妈，担心我老婆因为照顾孩子会无法集中精力在教学上，耽误了大家。
这一点，请大家放心。
养孩子这件事情，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是我和她共同的责任。老婆累，都是老公没做好。我在这里郑重的向大家承诺，以后家里孩子出生前后，饭也我来，家务卫生都我来，尿布我来，我的工作反正也清闲，孩子妈就负责好好教书育人。”
“对对对。”邹奶奶说道：“我和我儿子也说好了，从今天开始我搬家里来，家务活我们母子俩包了，绝对不让云云受委屈，如果教育孩子上面有分歧，全听云云的，我没有二话。我们有写保证书。”
说着，邹奶奶把保证书打开，面向所有人。
“妈~”
邹老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家齐齐看着邹北页和邹奶奶，万万没想到会出来这么个结果。
冯妈妈看看伍妈妈，本就已经因为陆月挑拨很动摇的心，现在更动摇了。
确实，如果丈夫承担了大部分的育儿责任，邹老师会轻松很多。
只是她所了解的大部分家庭，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妈妈在做所有的事情。
可是黄老师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老师啊。
但是，真的要为了黄老师得罪这么多女老师吗？
就算一中规章制度严格，老师心里有了芥蒂，还能好好教书吗？
啪啪啪。
伍妈妈鼓掌，“我想邹先生的话，解决了大部分的后顾之忧。学校的数据也证明了即便是生产后，邹老师也足够胜任现在的教学工作。”
“伍妈妈，话别说太早。承诺很容易，但是要做到很难。”洛妈妈冷冰冰的一句话，又让大部分感动的人清醒了过来。
“那么，能听听我们说几句话吗？”
这时三个女老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申请书，“我在这里代表全校二百三十五位女性教育工作者向全校校领导和校家委会做一份公告。如果只是因为怀孕而让邹老师离开教师岗位，我们二百三十五位老师将会集体辞职。
我们不是不能接受在怀孕后或者生产后家委会的监督，也不是不能接受一班的家长们想换一个更好老师的要求。但是我们绝对无法接受以一孕傻三年这个借口赶走一个女性教职工作者。”
果然。
冯妈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果然，这事闹大了。
千错万错，她们当初应该换个借口，不该拿怀孕这么敏感的事情做借口。
一步错，步步错。
系主任不由自主的看向坐在校领导中心位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的校长闫华山。
明明事先每个年级的系主任都已经对教师做了安抚工作，让他们相信校领导。
怎么突然之间，这些人全都联合起来了？
校长不会生气吧？
这是赤果果的打校长的脸呢。
完了。
校长的脸色突然变得好难看。
谁干的！
谁组织的！
校长生气了。
一群智障！
“那个。”
受邀旁听，黄老师瑟瑟发抖的举手站了起来。
他心里苦啊，他啥都没干啊。
莫名其妙成了这次火坑里的核心人物。
他压根儿不想这样啊。
他真的不想参与双方的任何一点点争论。
校长找他谈话，让他在这次的会议上当众拒绝，拒绝接替邹老师的职务。
只要他拒绝，釜底抽薪，结果自然是学校胜利。
没想到联合声明来了。
他要再稳着，等耿主任叫他发言，估计就没他发言机会了。
他要再不说话，以后在学校别想混了。
黄老师弱弱的说：“那个，其实……我一早就已经和校领导汇报过，一切听从学校的安排，这次高考结束了，将会继续担任新的高一年级物理老师，不会从高二开始任教。”
说完，黄老师坐下，满头大汗，额的个神呐，放过他吧。
“咳咳。”
闫华山咳嗽两声，将僵局打破，“现在开始最后一轮协商，五分钟后投票。”
一班家长集中了起来。
伍妈妈是一项主张不同意洛妈妈的提议的，冯妈妈也犹豫了，现在更倾向于校领导的立场。
洛妈妈极力劝说：“黄老师的意见不重要，等他当上一班物理老师，我们再缓和关系就可以了。而且这次正好立威，如果黄老师不好好教，家委会可以再次履行监督权力。”
“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把人都得罪了有什么好处？黄老师性格软，其他的老师呢？全校女老师都辞职了，一中还上什么课？”伍妈妈反驳道。
“她们不会真的辞职，好不容易进体制内，怎么可能轻易辞职？再说了，房贷车贷孩子的教育费用，辞职了喝西北风吗？”
冯妈妈拉了拉洛妈妈，“其实，我觉得，咱们是有点过火了，以前说的是私下进行，现在这事儿闹太大了。”
张妈妈也附和道：“是啊，洛妈妈，前两天我们就在商量觉得这事儿过火了，要不算了。”
“事情好不容易推动到这一步，即便校领导全部投票反对也才占三分之一，只要我们联合起来就不会输。”洛妈妈怒不可遏的说道：“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放弃？”
“可是，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啊，人家邹老师的老公都说会解决后顾之忧了。”
“男人的话你也信？”洛妈妈反驳。
陆姑姑苦逼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参与任何讨论。
她以后再也不要参加家委会的会议了，太可怕了。
总之，一班家委会乱了，四分五裂。
五分钟后开始投票。
耿主任亲自唱票，最终以反对票超过赞同票十票的差距，洛妈妈的提议被完完全全的驳回。
洛妈妈坐在椅子上，脸色很难看。
大家都不敢靠近她。
就在大家已经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伍妈妈突然站了起来，“我提议，罢免洛妈妈一班家委会会长的职务。”
洛妈妈赫然抬头看向伍妈妈，“你敢。”
伍妈妈身形笔直，“我想，身为家委会的一员，我有这个提议的权力，而且现在各位校领导和校家委会成员都在，我们可以现场投票表决。”
刚准备逃走的陆姑姑：“……”
为什么可怕的事还没结束？
她只是想赶紧回去炒菜而已。
洛妈妈的行为大大的耽误了学校的正常工作，闫华山当然会不满。
耿主任在闫华山的授意下说道：“现场提议可以接受。”
校家委会十二位成员又不是铁板一块，有好几位和校长关系也很好，立刻附和。
洛妈妈嘲讽的笑了，“现在是卸磨杀驴？”
伍妈妈冷静的说道：“我只是行使我的权力。”
只要校家委会同意就可以开始投票，照例五分钟的商讨时间。
洛妈妈威胁的看向冯妈妈，“你们考虑好了，我在家委会是怎么维护孩子们的利益你们是看在眼里的。没有我，一班家委会不过是一盘散沙，哪里来这么大的凝聚力？”
洛妈妈大概是真的急了，说话相当不留情面，这反而激起了大家的逆反心理。
什么叫做没有她，一班家委会就是一盘散沙？
她们也是有自尊的好吗？
伍妈妈一句话也没说，只投好自己的票。
这次换老师的提案失败了，自然需要一个代罪羔羊。
群体性的事件的失败中很机会没有人会承认自己的过错，大部分时候都会把失败责任推到倡导者的身上。
如果没有她，没有那个倡导人，一切都不会发生。
每个人都会这么想。
这就是所谓的乌合之众。
所以，投票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果然，耿主任继续开票，洛妈妈大比分的落后失败，被撤销一班家委会会长的职务，至于谁来接替，将会由其他人递交申请后由校家委会和校领导一同决定。
会议就这么散了。
洛妈妈拦住伍妈妈，语气冷硬：“你以为你赢了吗？你让你的女儿失去了一位最好的物理老师，她有可能就因为你的过失，在未来的高考中多丢掉一分，两分，五分，甚至十几分而错失自己理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洛妈妈，一切只是回到了它的正常轨道上，再者，我从不焦虑没有发生的事情。”伍妈妈说道。
“你现在凭借自己和邹老师的交情支持她，从中破坏这次的会议，以后如果有一天，她肚子里的孩子渐渐大了，上课的时候渐渐力不从心，生产后教学质量下降，多疑敏感，等到那一天，你就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洛妈妈，如果发生你所说的事情，我也不认为我做错了。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它并没有形成既定事实。今天我也郑重向你承诺，如果发生上述你所说的情况，我会亲自联络每一个位家长，亲自向校家委会和校领导提交强制邹老师休息的请求。
这个世界不是一层不变的，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我不否认你口中的那种可能的存在，但是你也不能否认邹老师能够处理好工作和生活这种可能的存在。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决定未来会发生什么。”
“好，很好，你就嘴硬吧。迟早有你后悔的一天。”洛妈妈说完，愤而离去。
伍妈妈走到一旁等邹老师。
冯妈妈和其他妈妈大部分躲避着洛妈妈像看叛徒一样的目光仓皇离开。
邹老师和邹北页，邹奶奶一起走着。
她既是心疼又是责备的看着邹北页，“你怎么来了？这是学校和我的事情，你搀和进来干什么？平常也挺忙的。”
“这不是思琪告诉我了之后，我和妈都担心你吗？”
邹北页讨好的说道：“你怀的是我和你的孩子，怎么能什么都不说，一个人扛着这么大的事儿？再者说了，身为老公，就算来了没用，我也要把场子给你撑起来啊。而且我来了你不高兴啊？”
邹老师轻轻的掐了邹北页一下，“多大把年纪了，肉麻不肉麻？”
“那你说，我和妈过来给你撑场子，感动不？”
“感动感动，快回去吧，我下午还有课。”邹老师害羞了，赶紧催着人走，大家伙都看着呢。
“那晚上，我和妈做了饭等你。”
“老公，妈，谢谢你们。”
“哟，家里天天训我的邹老师也会对我说谢谢了。”
“你，讨打。”
“走了走了，妈，你儿媳妇又河东狮吼了。”邹北页赶紧扶着自己的老母亲走，周奶奶打了邹北页一下，“怎么说话呢？你才河东狮吼。”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
等人走了，邹老师一回头看见伍妈妈揶揄的眼神，又不好意思了，“我老公那个人就是爱贫嘴。”
“是爱你吧。”
“你也打趣我？”
伍妈妈偷笑，“好了好了，不笑你了。”
“对了。”邹老师收敛了笑意，认真的看着伍妈妈，“帮我谢谢思琪，让她担心了，还专门把北页他找来帮我，真的谢谢她。”
“嗯？”
伍妈妈愣了愣，思琪能有这种心思？
……
等该走的人都走了，办公室内就只剩下校长闫华山，耿主任，还有刚才代表全校女老师发言的任老师三人。
闫华山开门见山的问为什么明明说好了相信学校，结果全一中的女老师都造反了，怎么不相信他这个校长啊！
任老师三人低头认错。
任老师：“但是，校长，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没有任何一个权力是靠敌人的同情得到的，如果这次输了，那我们面对的就是万丈悬崖。”
“这话谁跟你们说的？”
大家集体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