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们连组织结构都是树的形状, 可这跟你们不会竞争有什么关系?”许念冰不动声色地问。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痛苦的乔伟里,急忙问:“只要我说了,你就救下老乔吗?我们不能没有他的!”
从男人的神色跟这副紧张乔伟里的样子, 许念冰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于是许念冰试探着说:“你不希望他死, 是因为他死了你们也会死吧?”
年纪大的男人扶着乔伟里, 终于忍不住出声:“是,我们长生教就像棵树,枝干死了,难道叶子能存活吗?”
“老吴……”最开始跟许念冰求情的男人缓缓开口, 却不知道还能说。
“老严, 算了,直接跟她说吧……都到这个时候了, 谁知道我们会不会死在海上呢?”老吴痛苦地说,看着乔伟里渐渐僵硬的身体, 眼里都是无奈和恐惧。
老严叹了口气, 看向许念冰:“你知道木诡吧?那棵活了很多年的老槐树。”
许念冰就知道是木诡,毕竟迄今为止, 生长情况那么特殊的,就木诡一个:“知道, 所以呢?你们长生教模拟了她的情况吗?”
“应该说, 教主偷了她一段根……”老严记得许念冰跟木诡关系不错的,说得犹豫, 不知道这消息会不会激怒许念冰。
听到这消息的许念冰都气笑了:“偷了木诡一段根, 你们教主要是有这个本事, 还能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吗?”
这话许念冰根本不信。
然而老严说:“木诡不是一开始就很强的,她早年只是一棵比较大的槐树,在长生教的教义里, 有提到两次木诡出事,都被人夺走了根茎,但是她自己没发现,因为她身上的尸骨会自动补全她的根茎。”
不会死,就是木诡天真的底气,可是,现在这个人却说,木诡曾经两次被人偷过根。
许念冰眼睛微微眯起:“两次?你不是说你们教主,只偷了一段吗?”
“因为另外一段,不是我们教主偷的。”
按照长生教教义里的记录,他们知道有木诡这棵树,是很多年前,在华夏出生的那个教主,邻居家住着一个奇怪的男人。
那个男人瘦弱俊秀,可是没有人愿意接近他,每个人都觉得他是怪物,平时别人家吓小孩儿都说狼或者大虫俩了,只有他们那边,会说邻居家的怪男人要来吃小孩儿了。
教主当时是个家中有些简单传承的年轻人,他从小接触这些东西,自然很好奇男人身上古怪的气息。
更何况,那个瘦弱男人身上有种奇怪的魅力,似魔非魔,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神秘感,让教主实在忍不住去窥探这个神秘的男人。
男人总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来,有时候能听见男人的怒骂或者狂笑,他真的很奇怪,教主对他做的事情越来越好奇。
某一天,男人出门了,教主忍不住爬上墙头,想看看屋里到底有什么,值得男人每天都在屋子里不出来。
结果,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可怕,教主一时间有些失望,还没等他从墙头下来,就听见下面有人用玩味的声音说:“哟,这是谁家走丢的小老鼠?”
教主猛地低头看下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出门的男人就站在围墙下,微妙的笑容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对、对不起,我、我、我就是贪玩,我马上下去!”教主这么磕磕巴巴地跟男人说,随后准备跳下去,却发现男人根本没有让开位置让他跳。
男人含笑看着他:“我记得你,你偷偷看我好多天了,你想知道什么呢?”
教主被吓蒙了,他其实就是在家门口偶尔看一下男人,根本算不上盯着这个人看,可男人还是发现了他的偷窥,被人戳穿之后,教主心中慢慢升起来羞耻感。
“我、我没有,就是大家都说你、你……所以,我就是多看两眼而已……”教主还年轻,被人发现偷窥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找理由推脱。
然而男人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笑笑,对他说:“如果你喜欢,可以进来看看,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
重复了一遍的如果,让教主毛骨悚然,不敢再说什么,急忙在围墙上跑起来,跳进了自己家的院子。
后面那个男人一切如旧,仿佛那天的见面是教主的一场梦。
又一天,男人继续出门,这一次,他带回来一段树根,漆黑的,仿佛烧过一样,可看起来又不是那种干枯或者被烧干的感觉。
偶然看见的树根,让教主很感兴趣,因为他从来没见过男人带东西回来,忍不住想,那个东西是什么呢?男人为什么要将那段树根带回来?
隔着围墙听后面的动静,教主听见男人找来了工具,开始在院子里挖坑,坑好像不大的样子,没一会儿就挖好了,之后按照沙土声音来推测,男人似乎埋了什么东西在院子里。
后来男人就不再出门了,一直闭门不出,教主都担心人是不是饿死在里面了,可确实院子那边每天都有声音。
男人把自己一关就是三年,教主都继承家业了,他还没出来。
年纪大了一些后,教主胆子也大了起来了,加上确实好奇男人到底死没死,于是带上了礼物试着拜访男人。
结果,还没敲门,门自己就开了,男人坐在院子里,穿着一身单薄的袍子,看起来更瘦了,身体像干枯的树枝一样 。
看到教主进来,男人挂着三年前的那种诡异微笑:“哦,你这是确定自己喜欢这屋里的东西了?”
教主莫名还是有些怵他,不过继承家业后多多少少底气多了点,送上礼物:“只是担心先生,您很久没出门了,晚辈还以为您有什么不便。”
男人没管他冠冕堂皇的话,转头看向院子里被埋在地里的枯枝:“看,你当时站在墙后面偷听时挖的坑,它还没长呢。”
三年了,这段根始终没能发芽生长,不管男人用了什么手段。
教主看着那段根茎,沉思一会儿,说:“是不是养料不足呢?是树的话,都要施肥才对吧?”
听了教主的话,男人眼睛一亮,猛地起身,对教主说:“你说得对,再好的树,都需要养料,作为感谢,这个院子交给你打理一段时间,我要出门一趟。”
简单交代了这句话,男人就拔出坑里的根离开了,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吓坏了守在门外的随从。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教主怔愣地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听着那些人偶尔喊出口的“怪物”两个字。
真的是……怪物吗?
只是怪物的话,为什么能做到这个程度?
教主替男人锁好门,急匆匆回家,询问自己的爷爷关于道术上的事情,他们家祖上本来就跟一些仙人学过道术,只是后来因为代价的问题,渐渐没人会用了而已。
“爷爷,仙人……是什么样的?”教主这么问。
爷爷笑呵呵地说起了曾经祖上的风光和记载,说着那些仙人不食人间烟火、长生不老、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根据爷爷的描述对比到隔壁男人的身上,只从字面上看,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
最重要的是,男人确实不用吃饭、不用睡觉,甚至不会老。
教主第一次感受了仙人的自由,心中原本因为恐惧被压下去的狂热,重新冒了出来。
当晚,教主跑进了男人的屋子,想看看,在那间屋子里,还有什么东西。
屋里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教主分辨不出那些到底是什么,于是开始看周围散落的纸和书,希望能看懂。
而所有的记录中,都在研究一件事——怎么让人变强。
可是这些真的太难太深奥了,教主怎么都没能看懂,他不想承认自己没有天分,坚持翻看了男人放在屋子里的所有资料。
唯独最新的一批,他看明白了其中关于长生的一段记录。
前面的实验内容他看不懂,不过最后的结论倒还是能理解清楚的。
上面写着“世间万物皆有生命,人亦如此,生命转嫁可得永生”。
短短一句话,让教主生出万千想象。
长生不老,无所不能。
多么令人心动的两个词,教主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震撼和激动,甚至全身都开始发抖,心几乎要跳出胸口。
男人一直没回来,教主开始在他的屋子里找相关的研究,虽说很多东西看不懂,可带着长生字样的内容他都誊写了一遍,记录下来的话,日后说不定有参悟的一天。
屋子里的资料很多,教主大概抄了三个月才抄完,而男人竟然在一年后才回来,这次他没有带东西,莫名的,教主有些失望。
他以为男人会带回来跟长生相关的东西。
教主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整理过了,在男人回来那天他就跟男人说过这件事,有一种隐秘求表扬的心思。
男人听了教主的话,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看过里面的东西了吗?”
不知道是男人的语气太奇怪还是男人的神态不对劲,教主一时间没敢回答说自己看过了所有的东西,而且自己还抄了不少。
“啊,看就看了,人总是很喜欢这些东西的,我也是呢。”男人嗤笑一声,进屋去了,后来很久都没出来。
教主一直试着跟男人接触,可是男人始终在屋子里不知道做什么,他送去的食物、礼物,都没有动过,男人仿佛死在了屋子里。
手头上的笔记他看久了,总觉得很奇怪,好像缺了很重要的一环。
又过了五年,他到了必须成亲的年纪,家里人催得很厉害,只是他沉迷那些笔记,根本不想成亲。
现在家业是在他手里,家中长辈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摁头让他成亲。
男人在一个春日,终于走出了屋子,看到在门外等着的教主,挑眉:“你做什么?”
教主看到他终于出来了,立马跪下拜师:“求仙人收我为徒,徒儿愿侍奉师父,但求能踏上仙门。”
“仙人?”男人表情古怪,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低头对他说,“我不是仙人,但是呢,你如果求永生,可是试着把自己变成一棵树,树这种东西,才是活得最久的。”
留下这句话,男人就消失了,往后很多年,教主都没见过这个男人,只是男人留下的那句话,让他有了希望。
教主试过很多种办法让自己变成树,可是人怎么变成树呢?
人就是人,树就是树,不可能混为一谈的。
在寻找办法和男人的时间里,教主遇见了很多厉害的修士,还有各种道术了得的道人。
唯独……这些人都再没有给过教主曾经遇见男人的感觉,那种神秘又强大的震撼感。
不过多年求长生,还是让教主比普通人活得更长一点,在他一百多岁的时候,忽然听自己支持的官员说,有个黄毛丫头掌管着一个很厉害的店铺。
这件事原本教主是不感兴趣的,就随便听听,可是官员跟商人聊着,后面说得愈发离谱。
商人说:“大人,你要相信我啊,那家店很古怪的,名字也奇怪,叫风水杂货铺,听说什么愿望都能实现,连妖魔鬼怪都可以去买东西呢!”
“真的假的?你不会是想要人家铺头所以来怂恿我吧?这种事你直说不就好了?以咱们的关系,我还能亏了你不成?”官员喝得全身发红,醉醺醺的 。
听官员这么说,商人有些急了:“我说真的大人!你也说了,以咱们的关系,还用得着给您说谎话吗?我打听过了,那家店啊,求财得财,求运得运啊!”
官员虽说醉,可平时都是酒场上浸yi
的人,就算醉都有三分清明,商人的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可是,那样一家店铺,真的能做到那些事吗?
“你仔细说说。”官员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后说。
商人见有戏,立马将这段时间观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那家店确实古怪,根本不用他添油加醋,这样的店,没人不想拥有,不管代价几何。
说完后,还不等官员说话,坐在幕后的教主先派人到下面去询问情况。
教主对这家店来了兴趣,他想知道,这家店,会不会有让他长生的办法。
看到教主的随从走到自己身边,商人十分受宠若惊,不过还是更详细地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同时表露出那家店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管着。
“小人打听到,以前管理这家店的是那个女子的父亲,可是在女子成年后他就去世了,小人也想过,会不会拥有这个店铺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可跟这家店能带来的收益相比,倒也值得。”商人如是说。
教主认真听了一遍,好一会儿后开口:“既然值得,那就去做,我要这家店,还有那个女孩儿。”
能继承那样一家店的孩子,必然也不是普通人,就算是普通人,家里的传承也不会普通。
得到了教主的命令,商人和官员开始合计要怎么从女孩儿手里得到风水杂货铺,可是无论是什么方法,女孩儿始终咬死了不松口,坚持不给。
既然软的不行,干脆就来硬 ,官员出手试图让女孩儿下狱,然而女孩儿在一个妖精的帮助下逃掉了,此后隐姓埋名,竟然怎么都没找到人。
救了女孩儿是一个槐树精,官员不认识,是教主派来帮忙的随从认识。
随从将消息送给教主,他知道教主这些年一直在找让自己变成树的办法,所以这次风水杂货铺里冒出来这样一棵树,随从立马上报了。
如果需要捕获,那他们就要提前准备,避免树精逃跑。
教主听了随从的报告,时隔百年,他竟然又生出了当时男人跟他说那句话的感觉,激动、兴奋,各种情绪涌上心头。